海塞斯一走,陆所长将陈家鹄拉到那面墙壁前,指着墙上挂的青天白日旗和中山先生的画像,要他朝着它们举起右手。
“干吗?”陈家鹄不解地问。
“宣誓。”
“宣什么誓?”
“凡是进黑室工作的人,都必须做效忠宣誓。”
“怎么宣誓?”
“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陆所长安排陈家鹄对着自己站好,吩咐他照他的样子立正,举起右手。陈家鹄迟疑地举起右手,按照提示,握紧拳头,挺胸收腹,脚跟并拢,立正,双目正视前方。一切就绪,陆所长便开始领着陈家鹄庄严宣誓。
“我宣誓——”
“我宣誓——”
“从今天起,我生是党国的人,死是党国的魂——”
刚领了一句,陈家鹄就将手放了下来,说:“我不能做这个宣誓。”
陆所长惊异地瞪着他问:“什么,你说什么?”
“我不能做这个宣誓。”陈家鹄冷静地重复道。
“为什么?”
“我不是党员,谈何是党国的人?”
“笑话,我的部下怎么可能不是党员,我现在就吸收你为党员,宣誓就是入党仪式。”
“你同意吸收我,还要我愿意申请加入呢。”陈家鹄淡淡一笑,说,“我不申请你怎么同意?”
陆所长立刻沉下脸,教训他说:“这是个严肃的话题,你不要开玩笑。”
陈家鹄很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这关涉到我的信仰问题。”
“你信仰什么?”
“民主和自由。”
陆所长说:“我党以三民主义为立党之本,民主和自由正是我党的一向追求。”
陈家鹄说:“恕我直言,以我对贵党的了解,似乎有相当的距离。”
陆所长不悦地说:“那是因为当前局势所迫,现在抗战救国就是最大的民主和自由。”
对此,陈家鹄侃侃而谈,说明这个问题他已经思量很久。“你说得不错,外侮入侵,领导抗战是所有执政者应尽的义务,今天贵党如此,二百多年前的朱氏政权、六百多年前赵氏政权,都是如此。今天我站在这里,跟贵党可以有关,也可以无关,因为我是中国人。只要是中国人,都有责任来参加这场救亡国家和民族的战斗,这并不是贵党独有的责任。所以,自然也不能有这种规定,必须先入党才能做事。”
陆所长皱着眉头看着他,沉吟半响,方才友好又诚恳地说道:“你这么说不是为难我嘛,要不这样,你先宣个誓,入不入党以后再说。”
陈家鹄非常坚决地摇了头,“这怎么行,这是宣誓,怎么能作假?宣誓都作假,岂不是太荒唐了。”
“那你说怎么办?”陆所长不高兴地责问道。
“要么就免了,要么就修改誓词。”
陆所长冷冷地看着他,死死地盯着他,像在看一个天外来客。他过去曾吸收过很多人加入他的组织,曾很多次地领着别人宣过誓,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有如此大的胆子和如此古怪的想法,向他提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要求。他不禁又惊愕又愤慨,但同时他也明白,如果他不按陈家鹄的要求去修改誓词,他是休想让他低头屈就的。这家伙刚烈倔强的性格他早就领教过,想起来都让他厌烦。有才的人都是刺头!喝过洋墨水的人都是花花肠子!陆所长既恼又恨又烦地训斥了他一顿,试图压迫他就范。但陈家鹄硬是不让步,不给面子。他的老毛病又上来了,三军可易帅,匹夫不可易志!最后在海塞斯的调解下,还是陆所长做出了让步,破天荒地修改了誓词。
老虎变猫。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碰到一个这么认死理的人,只好自认倒霉。宣誓完后,陆所长为了体现他刚才失去的权威,严正的警告列了一条又一条:
“一,今后除了教授和我,任何人都不能上楼,谁擅自闯入以泄露国家机密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