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紧咬牙,面色难看,站在门口冷冷扫过屋内的儿子儿媳,侧身,露出站在他后面的时于归。
时于归不过穿了件寻常衣裙,姿态闲适,身姿挺拔,对着屋内众人微微一笑。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安老夫人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对着时于归行礼:“公主。”
屋内外众人一惊,看着老夫人跪下也都纷纷跪下,屋内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皆露出惊疑的神情。
——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赤裸裸,安师脸色越发阴沉,时于归忍不住摇了摇头。
——自小有神童之称,七窍玲珑心闻名大英的安泽怎么会教出两个这样的儿子。时于归简直对这两人大开眼界。
“公主见笑了。”安泽一脸羞愧都说道,他沧桑年迈的脸上露出羞耻的模样。时于归不忍大英英才年迈时还遭遇这等糟心事,便对着他安抚地笑了笑,开口说道:“立春,扶老夫人起来,春日乍暖还寒,切不可病了。安师也请回吧,大英国史修著乃是大事,本宫不过是来找柳柳,劳烦安师带路已经过意不去了,这边有安老夫人即可。”
安老夫人也知道自家郎君的性格,生怕他又像昨天一样,被这些不孝子气晕便也劝道:“是啊,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来喜,送郎君回去,叫厨房把调好的吊参茶端去。”
安泽瞪了一眼屋内下跪未起的四人,甩了甩袖子便走了,就算今日千秋公主不说来安府,他也会豁出脸来请公主过府一趟,毕竟这事要说还有谁能说得上几句,大概只有时于归了。
时于归笑着对安老夫人点点头,扶着她入内,地上还密密麻麻跪着不少人。安大娘子是见过时于归的,千秋盛典时公主恢宏气派,端庄雍容,锦衣绣袄映的年少公主威严不可直视。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时于归。
时于归正在和老夫人说话,对着屋内跪下的一地人视若无睹,姿态娴熟,说了几句便逗得老太太开心。
“啊,瞧我,和老夫人聊的开心都忘记各位郎君娘子了,起来吧,赐座。”时于归像是突然想起地下跪着的人,恍然大悟地说着。
安家两位郎君哪敢露出不忿的神情,皆是感恩道谢,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
“柳柳呢,我今天就是为了柳柳来的。”时于归环顾四周,疑惑地问道。
底下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公主是否已经知道事情,若是知道怎会这般和颜悦色,若是不知道刚才的下马威又是为何。
倒是安老夫人与安师夫妻多年,一看安师带时于归来了西苑便隐约摸到了什么,是以恢复了平日里冷静的模样,对着贴身嬷嬷说到:“去把柳柳叫来,陪陪公主。”
没一会,安柳柳便跟在嬷嬷身后走了进来,短短几日没见,她似乎就消瘦了许多,露出尖尖的小脸。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下首的长辈,只是对着安老夫人和时于归行礼请安。
下首一位年长的男子顿时脸色一变,八字胡须抖了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柳柳。
安柳柳面色苍白,安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略带责备地说道:“手怎这般冷,可有多穿些,这天气最是变化无情,莫为了小事平白耽误了自己。祖母的乖孙女,来这坐,公主来找你顽开心就好,万事有祖母呢。”
时于归笑了笑,怪不得都说安老夫人厉害,这话无疑是打脸某些人,偏偏听着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安柳柳点头称是,时于归受人所托自然也不会干看戏。
“柳柳,你这几日不在实在可惜了,错过了好多好戏。我今天特意来说给你听。”时于归笑说着。
安柳柳疑惑地看着她。
“前几日集市里有人搭了野台子,我和静兰碰巧看了一出戏,讲的是一个考试多年还是一个秀才的爹为了讨好知府大人,竟然把自己未及笄的女儿送给人去做小妾,你瞧瞧,有些人真奇怪,人还没长大就打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所以你猜最后怎么样了。”无中生有的时于归空口说白话,一点都不燥得慌。
她说得真切,安柳柳疑惑地摇了摇头,底下坐着的人面色骤变,安大娘子身为内宅妇人虽然不太爱出席各大宴会,但对时于归性格还是略有点耳闻的,她一听这话便知道千秋公主是安师请回来的人,一时间颇为怨恨地盯着安柳柳。
安老夫人目不斜视,顺着时于归的话问道:“最后怎么了?”
时于归笑了笑,手指尖耍花招一样,转着茶杯盖,漫不经心地说道:“买官卖官可是大罪,秀才读了多年书都喂了狗,可不是得又丢秀才又丢命。”
茶杯盖叮咚一声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茶杯盖滴溜溜地滚到安大娘子脚边,碰到她精致的仙云刺绣花纹,她下意识一惊,抬起头来,面容惊惧地看向时于归。
安大娘子常年缠绵病榻,面色较常人苍白许多,即使涂了胭脂也遮挡不住她的憔悴,如今被时于归这么一吓更是雪白几分。
屋内其余几人都被时于归吓得一惊一乍,安二娘子是个圆脸的女子,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现在便第一个反应过来,笑得一脸和煦地说道:“不过是一个杯子,嫂子怎忒不惊吓。你们这些丫头平日里都惯坏了,现在也不知道捡起来。”
安大娘子盯着时于归的视线,低下头不说话,她性格软弱,今日也是被大郎君强逼着来的,现在公主这番话吓得她更是惊慌。屋内丫鬟连忙捡茶杯,又重新奉了一杯茶,这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