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住所最近的那家电影院,排片稀疏,放的影片也大多是些陈年旧片,偶尔开放几场从香港或更远的国外引进的影片,那时候客座率最满。阮氏竹白天忙于备课,晚上要上课,只能在吃晚饭的时间段内跑出来,看到一半再跑回学校。所以他看影片总是看不到结局,刚开始还会很在意,追问同办公室的同事,有不懂的地方秉持着刨根问底的心态,后面慢慢的就觉得无所谓了。这天罗邱淇陪他看完了一整场的、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阮氏竹看到了圆满的结局。虽然听不懂粤语,好在影厅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罗邱淇可以毫无顾虑地靠在他的耳边,给他做两个小时的实时翻译。十二月才刚开始,阮氏竹就想把整个十二月定性为比十一月更值得喜欢的月份。中午他们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吃饭,不知道罗邱淇是故意的还是什么,点了份牛腩,让阮氏竹回想起庆功宴的那天晚上,他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耍酒疯,想黏着罗邱淇,破罐子破摔也没关系。他看了一眼罗邱淇。罗邱淇的表情很坦然,仿佛他从来没有凶过阮氏竹,更不可能一边无情地揭露阮氏竹来他俱乐部找工作的真实目的,一边做出完全相反的举动,例如没收阮氏竹的护照,不放人走。下午的活动依旧很简单,罗邱淇陪他去逛商场,在商场地下一层的抓娃娃机面前停留了至少一个小时,就为了把压在众玩偶最下面的、脸被玻璃挤压至变形的鼷鹿抓出来。鼷鹿玩偶和负鼠玩偶一样长得稍显怪异,阮氏竹既然喜欢野生动物,罗邱淇便决定早点做明年的旅行计划,和他去东非大草原那种地方玩。傍晚的下班晚高峰时间段,罗邱淇的车很不幸地堵在了驶往维港的路途中间,他怕阮氏竹觉得无聊,打开了车载广播。这个点听广播的人最多,电台安排的节目相对应的也是收听率最高的娱乐八卦节目,阮氏竹听见虞静宜和罗明谦解除婚约的事情正在被两名主持人拆解分析着,灰里淘金似的扒过往的那些反常迹象。然而罗邱淇没让阮氏竹听太久,抬手换了一个频道。在落日的余晖彻底隐没之后,罗邱淇拉着阮氏竹的手,到达了维港。阮氏竹初来乍到香港的时候,来过一次维港。当时维港的人和现在一样多,阮氏竹没怎么有闲心看风景,因为他和黎氏彩约在这个地方碰头。第二次来,阮氏竹心里依旧没什么底,看着对面华灯初上的高楼大厦,总觉得那像是与他无关的另一个世界。“拉着我的手,”罗邱淇握紧阮氏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小心别走散了。”栏杆边围着许多人,阮氏竹走近了,看见投射在海面上的灯光,耳畔风声赫赫,渡轮引擎的运作声震得连空气都在颤抖。吹拂而过的风里只有纯粹的海水的味道,月亮的边缘在云层下面露出一圈淡白色的弧度。阮氏竹的眼睛也被灯光照得很亮,他松弛地靠着罗邱淇,觉得罗邱淇像他的通行证,但是如果罗邱淇知道自己这么形容他,肯定会生气。他们身边不乏携手出行的情侣,也许是因为全世界的情侣都喜欢在无意义的事情和无意义的称呼上浪费时间,罗邱淇也无法幸免遇难,他听见旁边贴在一起拍照的情侣在互相叫对方bb,就要阮氏竹也这么叫他。阮氏竹背靠栏杆看着罗邱淇,问他:“柯英纵叫你乖bb,你不是不高兴吗?”罗邱淇笑着圈住他的手腕:“那不一样。”阮氏竹脸皮薄,不好意思在人多的地方开口,哄骗罗邱淇说晚上回家叫,罗邱淇不听他的,他又转移视线,看见旁边有一对情侣正在用拍立得拍照。罗邱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暂时松开了阮氏竹的手,说:“我去借拍立得。”罗邱淇去问那对情侣借拍立得,其中的女生很爽快地递给了他,倒是男生后来盯着罗邱淇的背影又看了几眼,忍不住和他的女朋友压低音量窃窃私语。罗邱淇和阮氏竹一起背靠栏杆,他搭着阮氏竹的肩,另一只手举远相机。“这不是拍大头照,”罗邱淇提醒阮氏竹,“干站着看起来可能有点傻。阮氏竹立即抬手比了个剪刀,并扯出了一个非常生硬的笑容。等照片被吐出来的时候,阮氏竹嫌热,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然后再抓着罗邱淇的手看照片,不幸的是,他抓的那一下罗邱淇刚好没接得稳照片,照片便随风被吹到了更远的地方。阮氏竹自认理亏,把外套一股脑塞进罗邱淇怀里,跑着去追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