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本朝摄盛之俗,在成婚当天,新郎不论是何身份,皆可穿上本是五品官员才能穿的绛色纱袍,故而新郎又常被戏称为“一日刺史”,娶妻又被称为“小登科”。
眼前这穿着绛红襕衫袍服之人,自然是吉顼了。
崔婉略一停顿,便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一旁丘阿媪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退到崔婉身后。
吉顼轻轻一握,只觉裹在掌心的玉手纤细滑腻,柔若无骨,指尖却微微带着些许冰凉,叫他忍不住便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下意识便紧了紧牵住新娘的手。
崔婉感受到吉顼手上的动作,心中暗道:他果然着紧崔玥,一言一行皆透着细心的呵护,也不知等一下发现娶的人是自己,会是何等表情。
崔婉有些担心,便偷偷斜眼去瞟吉顼,不想,却看到站在吉顼几步开外的青袍男子。
青袍男子恰巧也望着此处,二人目光轻轻一触,崔婉心头一跳,迅速将目光收回,内心却滚涌翻腾——真是裴光庭!他为何在此?
而裴光庭呆呆地望着和吉顼携手并行,妆容浮夸到认不出本来面目的新嫁娘,心中的震骇却比崔婉更甚。
那双灵动清透的秋波杏眸,虽同他一触即收,可那是他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想起的眼睛呐,他又如何会忘记,如何能错认?
但他还是难以置信:不可能,和吉顼订亲的分明是崔家嫡长女,怎么可能是她!
吉顼自进京后,便和他成了同窗。
后来听说吉顼和崔家长女结亲,他寻思着两人今后会成为连襟,便生出些许亲近之意,有意同其交好。
后来他与她的亲事生了变故,可他和吉顼,却因多日相处下来,发觉与之脾性志趣颇为相投,倒也慢慢有了些相交莫逆的意思。
故而当吉顼邀他做其迎亲时的御者时,他略一思量,便应了下来。
而他之所以会答应,除了因和吉顼的交情,个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放不下她,与她之间越不可能,他越是灼心蚀骨地想念,哪怕能远远偷看她一眼也好。
抱着这样难以启齿的想法,他随吉顼前来迎亲了。
但一路来到绣阁门前,他还是没能见到她,倒是见到了与她姐妹情深的崔英。
崔英拦着他们几个御者作催妆诗,他作了,当他成诗出口之时,多希望那一刻娶亲之人是他,而经他催妆后从绣阁内出来的人是她。
可没想到,他真看到她从绣阁出来了。
但怎么可能,一定是他想疯了!
裴光庭在挤攘攘欢闹的人群中,急切地想去看清新娘的模样,然湖绿的嫁衣宽大繁复,叫人看不出身形;新娘的妆容浮夸隆重,叫人看不穿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