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有些低哑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你想坐观鲸船吗?”
瞿清猛地抬头,有些诧异他的问题。
季风手低垂着,望着她,有些忐忑:“我联系了人,等下出发的话,可以看到海上的日出,还可能看到觅食的大型鲸。”
瞿清没有回答,季风的手在身侧不自觉握成拳,隐忍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如果不想去的话……”
“去啊。”瞿清忽然回答,季风有些诧异地回头,她眼底的光格外认真,带了点雀跃,转身往房间去,“你等等,我带点东西。”
瞿清说的东西,也就是回去披了件厚点的外套,然后背了个便携的包包。
“走吧。”瞿清关上门,把房卡丢回包里,走出几步,回头看着季风有些呆愣的神情,“怎么了吗?”
季风心底震动了一下,像是万年的冰川忽然被最细微回荡的声响震出了裂隙,终于有阳光和温暖的洋流灌注进来。
“没有。”季风摇摇头,眼底的情绪瞬间柔化,似乎觉得这样外现的情绪太过丢人,他低着头走过来,“走吧。”
——
6月的冰岛的白昼很长,夜晚短到会让人怀念夜的静谧。
季风联系的观鲸船是一辆当地出海捕鱼的渔船。
瞿清也是上了船来知道,穿上除了船员和船长,就只有他们两个游客。
季风很自然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回过头给她解释:“承包船的这对夫妇是我妈的朋友,以前是美术学院的校友。”
瞿清有些惊异的看他:“那为什么现在……”
她想问为什么两人现在是在这边出海捕鱼,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纯粹的好奇和惊异有点过于世俗和不友好了。
毕竟颜桦和季文礼结婚后,重心也大半放回到家庭里。
季风却没有介意:“像你一样喜欢这个国度,并且有归属感吧。也没什么不好。”
瞿清点点头,沉默下来。
夜间的温度还是低一些,瞿清坐在船舱里,看着难得的短暂的夜空,开始遗憾不是冬天来的,看不到让人惊叹于大自然美好的极光。
还没到撒网的地方和时间,船员们或许也是难得见一次东方面孔的游客,热情地端着鱿鱼丝,鱼干,还有他们常备的茶点,分享给瞿清和季风。
瞿清捧着热茶,在热气中脸颊红扑扑的,听船员用英语讲着自己出海捕鱼遇到的趣事,还很感兴趣地让她分享一下和中国相关的趣事。
汽笛声不时地响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海面,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海,远离了色彩斑斓的首都,终于有种到了地球尽头的错觉。
天边泛起了一点橘红色的光。带着偏蓝的色调,让人一下子感受到人类的渺小,有幸徜徉在这宇宙里。
尽管已经从图片和别人的视频里看过许多次,瞿清还是有些兴奋和惊讶。
船员们三三两两收拾好,穿了厚衣服,出去整理捕鱼网和线路,储存仓。
天色很快亮起来,从窗口望去,可以看到船员们三三两两笑谈着,熟练地操控机器放网,观测。瞿清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开始把外套套回身上,顺便抬眼问季风:“我想出去看看日出还有捕鱼,你要不要一起?”
季风跟着站了起来,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缠绕在瞿清脖颈上,眼眸沉沉:“早上雾气中,别着凉了。”
瞿清愣怔了一下,想说你这个主角才是别着凉了,季风已经转身打开了舱门:“走吧,这个点最有可能看到鲸捕食。”
瞿清的眼底腾地亮起光,几乎是瞬间就跟了上去。
即便是在对人类而言寒冷的海面上,海鸥和各种海鸟还是飞来飞去,间或叫两声,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瞿清撑着栏杆,隔着厚厚的外套感受不到冰冷,只有满脸的清新和兴奋。
“我小的时候老跟着我爸爸出海。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家只有一艘很小的船,船舱里只能躺下两个人,四周都是鱼和海的气息,一年四季几乎都是暖的,跟这里很不一样。”瞿清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了眼,稍稍适应了炫目的白,唇角浅浅的弯着,“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太遥远的以后,也没想过就连那样的生活都是会失去的。其实才转学到尧光市的时候,我也过的很不好,没有什么朋友,很孤单,但是又不敢和爸爸妈妈说,怕他们为此吵得更凶。”
季风侧目望着瞿清。她是真的当大了,这两年,在他的视线之外恣意而野蛮生长着,受过委屈,也遇到过善意,但是眼底还是有光,像是他初见她时那样。
他忽然生出无尽的心疼和怅惘,恨自己那个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更恨现在的自己像是一个随时等待审判的罪犯,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将他推远,而他连争取一下,求她怜悯的资格都没有。
“啊,鲸——”
瞿清忽然兴奋地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抓着他的手臂晃动了一下,提醒他看:“你快看那!是不是虎鲨?”
季风视线落在他抓着自己手臂的纤细手指上,那样鲜活赋予生命力,被冻红了一些,像是把他漂浮不定的灵魂都抓回了身体里。
心底突然无端升起一股暖意,他顺着瞿清的话忘了过去,看到一群黑白相间的胖乎乎背影,在追赶者鱼群跑,有几条一跃而起,奔着渔船过来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