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微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戚夏深的心思上就盖了块透明的玻璃,既没有拿出来也没有刻意掩藏,就放在那儿,坦坦荡荡。甚至不需要沈阅微费神探究,只要看一眼,看一眼就能明白戚夏深的意思——他有话要问云华。
他甚至体贴得连话都没有说全,要是沈阅微不愿意,大可以当做没听懂,随便敷衍一句“可以”,但要是沈阅微愿意,当然也能让云华作陪。
电梯内灯光明亮,以至于戚夏深仰头看过来的眼睛里,盛满了明光。
沈阅微手指微抬,莞尔道:“让云华跟你一起吧。”
被自家灵主卖了的云华:“??”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跟戚夏深独处?
还没等云华编好借口开溜,电梯已经打开了。渠芳斋八层是会员制,可惜的是会员也没几个人,整个八层十个包厢九个是空着的。
八层的古典装修,金碧辉煌里渗着不近人情。
薛白从包里冒头出来,全身的毛都奓起来。八层看似空荡,实则每一个角落都藏着一双注视的眼睛。若有若无的冰冷视线扫过薛白时,薛大猫顿时像被蛇咬了,被戚夏深按着才没弹起来。
戚夏深跟猫差不多敏锐,薛白能注意到的,他当然也感受到了。当下轻轻按下猫头,温柔给他顺了顺毛。
薛白踩踩爪子,奓着毛圈在戚夏深脖子上。
室外温度三十一,戚夏深忍辱负重带着三十多斤的毛领围脖进了包厢。绕过山水屏风,后面是一水的红木桌椅。
经理不敢坐,云华躲着戚夏深的眼神,没敢动。沈阅微随手拉开两把椅子,神色自然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坐这里。”
戚夏深跟着坐在沈阅微身边,云华这才忙不迭找了斜对角的位置远离戚夏深。
经理不敢多看沈阅微,便悄悄打量着戚夏深。鹿族尚还跟在灵主身边时,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对灵主的印象基本来源于长辈们的口述,已经形成了固定印象,倒是对能跟在灵主身边的戚夏深更好奇。
这样的人太少见,像一柄装饰华丽的利刃,锋藏于鞘中,看着奢华过头,内里却压着寒光杀气。
“人形利刃”百无聊赖地捉住薛白的大尾巴,骚扰薛白的鼻子,直到薛大猫忍无可忍一口咬在自己尾巴上,“人形利刃”就趴在桌上笑起来。
经理:“……”他把刚才那点想法团吧团吧塞回了嘴里
第17章祸水
包厢门只是虚掩,走廊急切的脚步声清清楚楚绕过屏风,落入室内几人的耳朵。
急促脚步在临近包厢时突然放缓,几乎是稳重轻柔地在门上叩了三下。
沈阅微偏头,“请进。”
脚步声过后,屏风后转出三个人,最前面两个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落在最后的青年人便十分显眼了。青年人直直看向沈阅微,张口数次,大约是心绪起伏太过,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没拼凑成句。
最后,他弯下腰,随着前两位老人恭敬地道:“灵主。”
沈阅微点头:“多礼,都坐吧。”
圆桌不分主次,三人便在云华周围坐下了。
戚夏深一个都不认识,察觉鹿族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似乎对他的身份颇为好奇。戚夏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沈阅微并没有向鹿族介绍他的意思,他也无意与鹿族有联系,于是抬头很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却闭口不言。
人已经到齐,经理连忙亲自去传菜。
他一走,鹿族族老连忙起身,他道:“灵主……”
沈阅微抬手止住他要下拜的动作,“有什么便直接说吧。”他自认与鹿族是互利的关系,从来不当鹿族是自己的从属,很不理解鹿族对他这份敬重爱戴。
族老颤巍巍坐下,按下心中急切,道:“与灵主一别近六十年,不知灵主近些年身体是否安好?”
戚夏深悄悄竖起耳朵。
沈阅微道:“劳烦挂念,我一切都好。”
好个鬼。
戚夏深听他睁着眼睛瞎掰,心里啧了一声。
族老握着拐杖,手背青筋暴起,他的上半身忍不住前倾些许,目光灼灼盯着沈阅微,“灵主,我鹿族多年侍奉在您的身边,离开灵轮后的几十年无一日不在想念灵主!当初灵轮关闭,我们遵从您的吩咐离开灵轮,族人日日夜夜都期盼着回到您的身边!当初我鹿族与墓鸦九部一起,为您排忧解难……”
另一位族老听得不住点头。
云华低下头直翻白眼——想得起来的,鹿族当年之所以能算得上灵主的左膀右臂,只是因为有个周陆在而已。鹿族跟随灵主多年不假,族人们一边享受着灵轮庇佑,一边推周陆出来跟着灵主出生入死,还好意思说自己给灵主分忧……
可怜周陆有个死心眼的父亲,一辈子呕心沥血全扑在鹿族的前程上了,固守种族门第之见也就算了,还非拖累儿子。要不是因为周陆那个父亲,当初云华说什么都要把周陆留下来!
云华瞥了眼自始自终保持沉默的青年人,叹了口气:周陆也是,傻不拉唧的,有什么委屈不知道跟灵主说吗?灵主最护着人了。
沈阅微静静听着,等族老一番情绪激昂的剖白落定,他才弯起唇角,眉眼间自然而然地染上了笑意,“灵轮内还是一片荒芜,不适宜活物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