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钧过去挨着父亲坐下。
“我是个武夫粗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活了大半辈子,总算是有些见识。”王贤致目光定定地看着墙壁上的照片,“爬得越高,掉下来跌得越惨。你哥虽然不经常回来,但他做的事情我多少能猜到一点。当年杜月笙厉害吧,可最后依旧得夹着尾巴做人。你哥没有杜月笙的大智慧,曰后恐怕不能善终。今后王家只能靠你了!”
王梓钧安慰道:“爸,哥没事的,现在他已经抽身出来做正经事了,下面的杂物他不经手。”
王贤致一听,厉声喝道:“混账,以后你不许再接触那种事!”见王梓钧有些不以为然,王贤致又说,“当年常德一战打得何等惨烈,老师长都打成抗曰英雄了,还不是一样被委员长拿下。有些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
王梓钧默然,想想历史上陈启礼最后的结局,还真如父亲所说。当时竹联帮都被政斧收编了,几个主要头头们全是政斧联络员身份,还有正规编号的,结果一出事全被当局拉出来顶缸。
“我会注意的。”王梓钧点头说。
“你既然能上大学,就安心去读书。我们家祖上历代都是武师,出个文化人不容易。现在你终于能上大学,这是光耀门楣的好事。”王贤致说着脸上的皱纹也散开,“进了学后你那些什么唱歌、演戏全都给我放下,这是戏子贱业,赚钱再多,也没个身份。等你毕业了,做律师、做医生,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王梓钧狂汗,两个时代的人,价值观完全不同,在这个问题上根本无法沟通,只能一边听一边点头。
王梓钧晃了墙上的照片,心中已有了说服父亲的办法。当下问道:“爸,你说我拍一部反映老师长,反映常德保卫战的电影怎么样?”
“不行不行,”王贤致连忙摇头,“这是委员长的忌讳。当年张恨水先生写《虎贲万岁》歌颂常德保卫战,如果不是他名气太大,恐怕都被戴笠害了。”
王梓钧说:“时代不一样了。爸,你听说过余师长去世的消息吗?”
“听说了。”王贤致黯然道。
余程万在香港死得很离奇。他妻子被黑。社会人绑架,余程万单枪匹马去营救,其家人悄悄跑去报警。警方赶到之后与匪徒发生枪战,一代抗曰名将居然死于乱枪之中。甚至最后连是匪徒打死的还是警察打死的都不清楚,可谓是死得糊里糊涂。
更加凄凉的是,余程万的女儿因为家庭困难,70年代的时候不得不去当艳星养家,在荧幕上三点尽漏与男人肉搏长达十分钟,看得当时的观众目瞪口呆,鼻血狂飙。
王梓钧说:“余师长的死,一直有人造谣说是j总统派人干的,完全是一派胡言。做这种事对总统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惹来一身搔,以他老人家的智慧,会干这种事吗?”
“不会?”王贤致摇头说,“委员长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当年处置老师长,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手段,有人求情也就下台阶了,肯定不会再去下手。”
王梓钧笑道:“你说我们现在把《虎贲万岁》拍成电影,如果能放映的话,是不是在帮总统撇清嫌疑?”
王贤致点点头,但又说道:“只是还有些冒险。”
王梓钧道:“难道您不想当年那些死去兄弟的事迹让更多人知道?而且拍电影之前,我会寄剧本给蒋院长(蒋经国)亲自审核,只要他批准了,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
王贤致有些心动:“可以试试看。”
王梓钧问:“电影的名字就叫《喋血孤城》怎么样?”
“喋血孤城,喋血孤城……”王贤致口中不停地念着,似乎想起了三十年前那杀声震天的战场,“四方无援,拼死一搏,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