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住地哆嗦着,陷入铺天盖地的幻觉中,周身都是火在烧着,江学延拿衣服裹住她,她就想往外挣,只是手指都冻得没有了知觉,江学延将她往屋里面抱,她依偎在他怀里,仰面望着从夜空里飘下来的雪花,她将苍白冻僵的手慢慢地伸向深沉的夜色,嘴角浮现出一抹温婉动人的浅笑来,低而微地念了一声,&ldo;花儿……&rdo;
他怔了怔。
有儿时的记忆,恍若在墙角盛开的玉簪花,在他的眼前一幕幕闪开,烈日炎炎的下午,他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采了满满一捧的玉簪花去找她她躺在簟席上睡午觉,他趴在窗口上使劲地叫她的名字,&ldo;平君,平君……&rdo;
她被他吵醒,一骨碌从簟席上爬起来,用力地揉揉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他手中满捧的玉簪,她笑靥如花,灿烂如阳光,指着他的手里的玉簪,&ldo;花儿……&rdo;
那样恍若梦一般的现实,断开了,又重新被他硬生生地衔接上,他沉醉在那样的梦里,梦里她灿烂的笑靥是他重新拾起来的依恋,她在他的怀里抽搐着发出难过的呼吸声,他却是一脸的恍惚,怀中的她依然温暖.暖的仿佛是团火炭,滚烫地贴在他的心口上,他只要这样的梦境,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才好。
转眼就是早chun二月,虞昶轩升任江南金陵政府中央军总司令,率师北上。
时萧军主力正与扶桑军在新平岛一线激战,江南虞军趁此机会,攻占江北隘口虎阳关,这一举更引得国内一片哗然。
时任金陵政府国府主席的楚文甫与行政院长江学廷顿时成为了众矢之的,江学廷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骑虎难下,一方面无法节制虞军,有苦难言,一方面更是成了替罪羔羊,生生地为虞昶轩背负了&ldo;乘人之危,不仁不义&rdo;的骂名!
虎阳关虞军指挥部内。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桌面上摆放着一页卷宗报告,上面写着&ldo;九军副总司令顾以纲私吞军费,中饱私囊。临阵抗命,延误军机……电饬在项坪口就地抢饬在项坪口就地抢决……&rdo;办公桌的侧面摆放着一张牛皮沙发,沙发下面一地的烟头,虞昶轩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双脚jiāo叠着放在茶几上,就听到外面传来副官吴作校的声音,&ldo;总司令,金陵江院长派来的人要求见你。&rdo;
虞昶轩眼睛都没有有睁,&ldo;叉出去!&rdo;
那门外就没了什么声音,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拿过那一页卷宗,迅速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知道他这一个名字签下去,顾叔的命就算是没了,但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眼下金陵政府那帮子大员正是对他极为注目的时候,他若在这个时侯徇私,岂不是落下一个口实!
况且顾叔现在颇有倚老卖老的意思,居然敢违背他的命令,私自调动项坪口的军队,顾叔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总是父亲的旧臣,现在就敢对他这样的轻视,留着下来总是一个祸患!
早晚要除掉!
他想到这里,瞳眸里的光渐渐地冷起来,随手按了下桌子旁边的电铃,就有机要室的秘书长汪济走进来,他将卷宗扔给汪济,漠然道:&ldo;马上去办。&rdo;
汪济拿着卷宗走出去,另有秘书来送战略报告,虞昶轩拿着报告一页页地翻过去,机要室的秘书来来回回,前线军报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送上来,到了下午两点多钟,在与高级幕僚开过会之后,虞昶轩就领着各军将领马不停蹄地直奔虎阳关前线察看军防工事。
虎阳关素有&ldo;天下第一关&rdo;之称,自古就是军事重镇,虞昶轩亲自来察看的,正是江化一线新筑的工事,谁料到了实地一看,工事偷工减料,简直只是敷衍的土堆,就连机枪掩体都不具备最基本的隐蔽xg,副官吴作校直接带了几个人把负责修筑工事的第二十八团团长孙毅诚捆成一团从工事里拖出来。
孙毅诚&ldo;扑通&rdo;一声跪在地上,魂飞魄散地哀求道:&ldo;总司令饶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rdo;
虞昶轩面无表qg地掏出自己的佩枪,抬手朝着孙毅诚的额头就是一枪,孙毅诚立时扑倒,脑浆涂地,再无声息,虞昶轩转头望着一旁满面悸色的二十八团副团长,淡淡道.&ldo;明天早上这个工事若不变个样,你就自己拔枪崩了自己的脑袋吧!&rdo;
他转身朝着工事外面走,几个副官和侍从官一路跟着他,警卫总队的人都持枪行进,面容肃冷,再连着将二线工事都勘查完毕后,整个下午都是在这一片曾被战火和硝烟横扫过无数遍的战地上度过,直到夜深人静,吴作校气喘吁吁地捧着工事位置图深一脚浅一脚从战壕沟里穿过,却被何浚森横臂拦住。
吴作校微微一怔,何浚森低声道:&ldo;你现在过去,不是找死么!&rdo;
吴作校道:&ldo;怎么?&rdo;
何浚森便抬头朝前给他示意了一下,吴作校向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就见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被冰凉夜色笼罩的斜坡上是用军用帐篷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幔布一面拉开,可以看见外面的一树梨花,一枝梨花枝斜斜地蜿蜒过深沉的夜,冰冷的空气中一片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