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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践约远来人不见(第2页)

精精儿将要驰出隘口,目光所及,忽见在隘口当道,躺着一个乞丐,那乞丐发如乱草,枕在路旁石上,半边脸孔埋在茅草丛中,身躯却横过道路,鼾声如雷,远远可闻。

精精儿喝道:“马来啦,臭叫化,快滚开去!”那叫化呼呼的睡得正沉,对他的叫声竟似未曾听见。精精儿大喝道:“你是聋子吗?要不要命?”那叫化子翻一个身,“哼”了一声,摊开了八字脚,索性睡到了山路的当中。

精精儿大怒,纵马便奔过去,心中想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心念未已,眼看马蹄就要踏到那叫化身上,猛听那叫化一声喝道:“小猢狲,滚下来吧!”

就在这霎那间,黄骠马的狂奔之势突然煞住,精精儿做梦也想不到这老叫化有如此能为,冷不及防,在马背上抛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那老叫化已是长身而起,一手向他的脚踝抓来。

精精儿也真了得,身子悬空,猛地一个扭腰,在间不容发之间,避开了那老叫化的一抓,迅即俯冲而下,反手一掌,击中了那老叫化的肩头。

那老叫化骂道:“小猢狲,没人管就想造反啦。”精精儿的掌锋刚刚触着他的身体,猛觉一股大力反震过来,精精儿大吃一惊,慌忙一个筋斗倒翻出去。这老叫化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幸而精精儿这一掌之力未曾用实,要不然更要大大吃亏。

精精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他的身法已经快极,哪知脚步刚刚站稳,抬头一看,只见那老叫化又已拦在他的面前,冷冷说道:“我睡得好好的,你为何吵醒我?这也还罢了,你还居然要谋害我!哼,哼,要不是老叫化有点儿能耐,这几根老骨头早就给你踏碎啦!”

精精儿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心头大震,想道:“莫非这老叫化就是此人。”连忙抱拳施礼,低声下气地说道:“晚辈为了赶路,一时收不住坐骑,触犯了老前辈。晚辈在这厢赔礼了。还望老前辈大度宽容,放我过去。”

那老叫化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倒说得容易,要我放你,你可得先赔我一件东西。”精精儿道:“老前辈要我赔些什么?”那老叫化道:“我正做到一个好梦,被你惊醒,梦做不成了,你可得赔我一个好梦。”精精儿忍着气道:“梦如何赔法?我马上就走,老前辈你再睡过吧。”那老叫化道:“胡说八道,我睡意已过,怎能再睡?再睡也未必有梦。有梦也未必就是好梦!”精精儿道:“这我可没法了。老前辈,我再给你赔罪吧。”那老叫化道:“好,好梦你既不能赔我,那就给我磕三个响头,算作赔罪也罢。”

精精儿自大惯了,虽是对老叫化心存怯惧,却怎肯向他磕头?那老叫化又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不肯磕头么?那就将这匹马赔给我吧!”这匹黄骠马似乎也知道老叫化的厉害,受了惊吓,这时已远远地躲过一旁。

精精儿踌躇不语,那老叫化道:“怎么?舍不得吗?反正你这匹马也是偷来的,送给我也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精精儿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他也知道这匹马的来历。”想了一下,说道:“这匹马送给老前辈不打紧,不过晚辈身居军职,现在正要押送一名犯官回去,三日之后,请老前辈到范阳的节度府来取如何?”

那老叫化双眼一睁,说道:“哈哈,瞧你不出,原来你还是安禄山手下的军官。你押的是什么人?老叫化生来爱管闲事,你说给我听听。”

精精儿暗自盘算脱身之计,讷讷说道:“这个人么?说给老前辈听也不打紧,他、他……”他看那老叫化正在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忽地一柄匕首向那老叫化胸前飞去。

就在此时,南霁云忽地大声叫道:“卫老前辈,是我!我是魏州南八!”原来他暗自运气冲关,虽然尚未能够解开穴道,却已可以开声说话。

精精儿匕首掷出,立即疾如鹰隼般的向那匹黄骠马扑去,他知道这老叫化本领高强,并不指望这一柄匕首能伤得了他,但盼能暂时阻他一阻,只要自己能飞身上马,向回头路跑,那老叫化本领再高,也无可奈何他了。

精精儿轻功卓绝,那匹黄骠马正要起步奔跑,未曾发力,精精儿鼓劲一冲,疾似离弦之箭,一手抓着了马尾,正要腾身上马,猛听得那老叫化喝道:“小猢狲,想跑么?你也接接我的暗器!”

陡然间,只觉四面风生,漫天树叶,向他刮来。原来这老叫化不是别人,正是名震江湖的“疯丐”卫越。“疯丐”卫越、“酒丐”车迟与“西岳神龙”皇甫嵩并称江湖三异丐。三丐之中,卫越居长,出手也最狠辣。这一手正是他的“飞花摘叶,伤人立死”的功夫。

精精儿识得厉害,来不及跨上马背,立即腾身飞起,饶是他跃起得快,且又已闭了全身穴道,仍然给几片树叶打中,痛得他尖叫一声,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筋斗,便即流星陨石般的坠下深谷。卫越“哼”道:“不是看在你死去了的师父的分上,我就要了你这小猢狲的性命。”

那匹黄骠马见卫越打跑了精精儿,对他的敌意大减,它本来已在发力奔跑,这时却转过身来,向卫越摇头摆尾。卫越哈哈大笑道:“好一匹马儿!”将南霁云在马背上拉下,并替他解开了穴道。

南霁云重新施礼,谢过了卫越。卫越道:“南贤侄,你怎的落在这厮手中?”南霁云道:“这都是小侄学艺不精之故,有损师门颜面,甚是羞惭。”其实,论武功南霁云并不输于精精儿,他也并非是单打独斗而为精精儿所擒的,只因他生性爽直,输了就是输了,不愿意为自己的如何致败多加辩解。

卫越望他一眼,颇有诧异之意,他知道南霁云之失手被擒,定有内情,当下微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挂齿?好,这事不谈。我早就想到九原找你了,今番幸遇,我先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南霁云道:“不知老前辈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卫越道:“听说你和冷雪梅的女儿很要好,是吗?”南霁云想不到他要打听的竟是自己的未婚妻子,怔了一怔,说道:“不瞒前辈,小侄是和她已有了婚姻之约。”卫越哈哈笑道:“恭喜,恭喜!老叫化也算打听得对了。你可以让老叫化见见你这位未过门的妻子么?老叫化想问她一件事情。”

南霁云本来不愿多说,但卫越已然问及,他一想卫越乃是师父的好友,说也无妨。便道:“小侄正是刚从夏家出来,我就是在夏姑娘家里碰到了这个精精儿的。”当下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问道:“老前辈在这里可曾见有王家的人经过吗?”

卫越道:“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你怀疑她们两母女的失踪,是被王家小贼擒去的么?冷雪梅夫妇的武功,当年与段珪璋齐名,凭着她们母女,精精儿即算邀了王家的帮手,至多也不过在打斗中占得上风,绝不至被他们擒了。”南霁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事情实是难以预料。精精儿怎会知道她们的地址,我就想不到其中缘故。”卫越道:“我在这里睡半天,未曾见有任何人经过。不过,若然她们两母女真的落在王家之手,老叫化拼了性命不要,和你到龙眠谷去大闹一场便是。”歇了一歇,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冷雪梅就是住此山脚下。难道传言是实,她约我在这里相会,是有点道理了?”

南霁云好生纳罕,问道:“卫老前辈,你说想见夏姑娘,问她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卫越道:“我是想问她酒丐车迟被害的事情,听说她当年与段珪璋夫妇同上玉树山,车迟的被害,是她曾经目击的!那个凶手的确是西岳神龙皇甫嵩么?”

南霁云道:“这件事她也曾对我说过,她亲自目击,凶手的的确确是皇甫嵩。据说当时车老前辈要向段大侠吐露一件秘密,话未出口,就给皇甫嵩用毒针暗害了。我的师弟摩勒昨天到了九原,据他说段大侠亦已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们的师父,段大侠的话和夏姑娘的话完全一样,料想是不会假了。”

卫越忽道:“南贤侄,你不忙着走吧?”南霁云道:“卫老前辈有何吩咐?”卫越道:“我与皇甫嵩订下了约会,就在今晚午夜时分,在这个山头相见。我要向他问问这件事情。你若不走,可以听听。”

南霁云本想赶回九原,再图良策。但这件事关系重大,且与夏凌霜有关,他也希望得个水落石出。心里想道:“我的假期未满,这个机会不可错过。”当下说道:“卫老前辈容许我参与这个约会,那是求之不得!”

其时已是夜幕降临,新月初上。卫越笑道:“我被精精儿扰醒清梦,还想补睡一觉。你也歇歇吧。”他靠着山石,不一会便“呼呼噜噜”地熟睡了。南霁云心道:“订下了这样严重的约会,亏他还有心情睡觉。”

南霁云在日间那场恶斗,身上受破瓷片割伤了几处,趁这空闲的时间,便给自己裹上了金创药,然后盘膝练功,运气疗伤。他的内功造诣甚深,不消一个时辰,已是疲劳尽去,精神恢复。

月亮将近天心,南霁云的心情也渐渐紧张,轻声叫道:“卫老前辈,卫老前辈!”卫越翻了个身,坐起来道:“你急什么?皇甫嵩说好了是午夜时分,那就一定依时准来。”南霁云道:“你瞧头上的月亮。”卫越抬头一望,道:“还差一点点时刻。”南霁云道:“山下还未发现人影呢!”

卫越眉头一皱,登上一块岩石,向下方眺望,过了一会,月亮已到天心,交正午夜,卫越“咦”了一声,说道:“奇怪,皇甫嵩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怎的会临时失约了?”

月亮渐渐西移,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仍然不见皇甫嵩的影子,卫越也有点儿烦躁了,南霁云狐疑满腹,道:“莫非他是不敢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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