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仙鹤铜香炉内静静烧着龙涎香,昂首朝天的仙鹤尖喙内缓缓荡开白烟,如云似雾,将上方修饰精美的藻井都遮盖的有些模糊了。
庞牧暗暗吸了口气,才要行礼,里头就风风火火走出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把将他拉起。
&ldo;天阔啊,一别数年,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rdo;
圣人也不过而立之年,眉梢眼角还透着青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一看庞牧进来,当即喜形于色的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
他言辞亲昵,庞牧不由失笑,眼中亦沁出暖意,&ldo;才不过一年而已,陛下言重了。&rdo;
说完使了个巧劲儿推开圣人的手,到底规规矩矩的先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礼不可废,圣人待他越是亲厚,至少明面上,他就越要守礼。
行完了礼,庞牧没有着急起身,只是仰头看着这个多年好友,只觉这富丽堂皇的大殿这般高,这般空旷,越发显得眼前一身明黄龙袍瘦削,不由叹了一声,&ldo;陛下比臣走时瘦多了,万望保重龙体。&rdo;
圣人心头一震,鼻梁发酸,险些掉下泪来,当下就拉着他的胳膊发了肺腑之言,&ldo;你不在,朕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rdo;
庞牧顺势起身,&ldo;陛下乃天选之人,朝堂之中更不乏文武双全之肱骨,何吝臣一人?&rdo;
&ldo;虽有万千,不及你一个!&rdo;圣人长叹一声,言辞恳切道,&ldo;如今既然回来,就别走了吧。&rdo;
庞牧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定,&ldo;臣在外这段时日也看明白了,眼下虽然四海升平,可远离朝廷的地方仍不乏漏网之鱼,臣愿继续为陛下之剑,斩妖除魔,保天下太平。&rdo;
圣人终于没忍住红了眼眶,紧紧抓着他的手憋了半天,感慨道:&ldo;放眼天下,也只有你这样对我了。&rdo;
他已经不再用朕自称,庞牧笑了笑,没纠正。
行过大礼之后,庞牧也不再坚持,任由圣人拉他坐下。
君臣一番推心置腹自不必多言,直觉还如当年未分开时那般亲密无间,都不觉有些感动。
人生在世,千金易得,唯有一知己难求!
圣人又问起他的近况,促狭笑道:&ldo;不如就留下别走了,正经的先把婚事办了!&rdo;
庞牧挠头,难得有些扭捏,&ldo;我得再问问她的意思。&rdo;
圣人诧异道:&ldo;天下难道还有不愿意被赐婚的女子吗?你既说你二人情投意合,又何须犹豫?&rdo;、
庞牧正色道:&ldo;陛下,话不是这么说,臣就是个粗人,也不求什么富贵荣华,只愿得一知心人,自然是不想她受一点委屈……&rdo;
这一番话说下来,圣人也被触动心肠,不由拍着大腿轻声叹道:&ldo;天阔果然还是当年的赤子。&rdo;
江山这幅担子太过沉重,想要挑起来,必须舍弃许多东西。
都说坐在皇位上富有天下,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可时候久了,他却发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就连枕边人……
&ldo;罢了罢了,&rdo;圣人收回思绪,笑着摆摆手,&ldo;你难得回来一次,不说这些没趣的话,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路上可顺利?&rdo;
庞牧等的就是这话,微微蹙眉道:&ldo;其他倒也罢了,只是听说朝中有位吏部侍郎闵行忠十分能干。&rdo;
圣人略想了一回,点点头,&ldo;他确实不错,虽然是先帝的人,倒还勤勉。只是有个弟弟十分可恶。怎么,他可是惹你不快?&rdo;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透出亲疏远近:圣人连问都没问,就已先笃定必然是外人生事。
庞牧摇头道:&ldo;倒也谈不上不快。&rdo;
他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道,&ldo;只是我看那马车格局规制非白身可用,若果然是闵行忠的……&rdo;
如今国家太平,经济繁荣,安定下来的人们渐渐开始忘却战争给他们带来的苦痛,民间攀比奢靡之风又有死灰复燃之态。其实上位者也乐于见到百姓们生活富足,毕竟总比看着大家持续被战争恐惧所笼罩的强,所以平时并不过分苛责,但真要追究起来……
圣人闻弦知意,面色微沉。
既然是那对堂兄弟共乘一车,闵行忠未必不知情,所以马车究竟是谁的已经不重要。即便是闵行勇的,他一介白身,哪里来的银子?谁又会心甘情愿给这么个无赖白送礼?
第104章
打完小报告后,心满意足的庞牧顺势起身告辞,&ldo;天色不早了,臣再去拜过太后娘娘,这就要家去了。&rdo;然后跟媳妇儿同吃同住,岂不美哉?
&ldo;不急,我与你同去,&rdo;圣人起身笑道,又拍着他的肩对外头道,&ldo;传下去,朕要与定国公促膝长谈。&rdo;
庞牧:&ldo;……还是不了吧?&rdo;都是有家眷的人了,各自回家不好么?
圣人似乎特别喜欢看他皱巴着脸的模样,当即哈哈大笑,扯着他就往太后宫中走去,边走边道:&ldo;我听闻白家丫头与你那心上人十分要好,如今去了,未必肯放人,你自己回去也是枯坐。再说,闵家必然会有所行动,到时你岂不是两难?&rdo;
庞牧浑不在意道:&ldo;臣除了陛下还在乎甚!直挂出免战牌不见客,待图白两家喜事办完,直接走了不就完了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