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天会意,便说:“是,最近忙着结交朋友,都是做生意的,还有些大院子弟,我想着多点人脉,以后在北京能吃得开些。”
父亲果然赞许:“对,对。”
白云天冲爷爷偷笑,爷爷瘪瘪嘴,示意答得好。
不等父亲再发问,白云天说:“父亲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父亲一向喜欢他这么机灵,一点就透,此番笑道:“对,就是为了让你对家里生意更了解。我跟你爷爷商量了,等过了小年,你就跟着队伍去广西,了解了解货是怎么收的,要接触什么人,这些都要学着。”
白云天试探道:“那哥呢?”
父亲说:“你大哥嘛,死脑筋,朽木不可雕,就让他守着仙草堂吧,那些重要的工作不能让他碰,还是你去我们比较放心。”
白云天心里一凉,心想自己这是遭了明褒暗贬,谁不知道继承仙草堂才是嫡子正道,在外头走南闯北做生意,那就是个当伙计的命,内外亲疏,全都有别。但他并未表现出难色,而是欣然应声,说儿子这几天就收拾,过了小年就出发。对此,那爷俩都很满意。
在书房里没呆一会,白云天就出来了,他沿着楼梯往下走,但又不下去大堂,而是坐进楼梯旁的飘窗。他收起双腿,趺坐于飘窗上,大理石冰凉,能使他保持清醒。白云天从小最爱这处,这里处于白家中央,上能观书房,下可察大堂,向窗外可见整个花园,人员来去,说句什么话,打个什么手势,他都一一收入眼帘,整个白家莫不在掌握之中。他白云天是天生的观察者,蛰伏洞察,不说一话,一到关键时刻,必然暴起杀招,不留余情。
这个年过得无甚滋味。祭了祖,吃了几顿好饭,给外家后辈发了压岁钱,这就算过完了。年还没在嘴里好好转一圈,就忙不迭地化了,连个味儿也没尝出来。过完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到白云天上了去广西的火车,这才想起自个儿忘了跟齐胜仙交代,心想这个傻子,怕不是还在六如斋巴巴等他呢。但这会儿想起来也晚了,火车都给他拉到湖南了,他想最好回去时给齐胜仙带点东西,哄一哄睡一睡,不满之心就该打消了。
白云天到了桂林后,和几个伙计坐着中巴车下乡。车上人多,伙计没位置,给他争取了个小板凳,他为难地坐下,旁边就是一个老农的鸡笼,老农对白云天淳朴一笑,他也不好意思嫌弃,只能硬着头皮坐下,车摇来晃去几个小时,下车时他沾了一身鸡毛。白云天下了车,疯狂抖动身体甩掉鸡毛,他的想法从一开始的忐忑变为如今的恼怒,想到大哥大嫂两个草包,守着仙草堂反倒过得安逸,他的心理变得极度不平衡。
白云天忍着怒气,跟着几个伙计走了一段山路,下到江岸,看到江边竹筏成队,伙计有的在筏上,有的在岸上,各自整理装备,为首一人正在说话,安排相关事宜。白云天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齐胜仙,他穿了一套合身工装,戴一顶八角帽,怎么说,打扮得很像个三道杠小学生,或者说是样板戏里的文化人角色,反正过于乖巧,并不像成年人。
白云天再看看其他人,明明都是土里刨食的,却几乎全穿衬衫长裤,像一队中科院院士下乡。他不禁失笑,知道这群人十有是哄上加骗,要说自己来自某某研究院,看到老乡的某某东西非常有研究价值,请老乡把东西献给国家,老乡你说好不好呀?
老乡没见过世面,当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大多数都被骗倒,急忙上交国家。白云天想到这里,笑得更欢,齐胜仙注意到他,转身一笑,白云天看他那样子,脖子细,下巴颏尖,顶个大帽子,更显得人秀幼,其实齐胜仙皮相倒未必多好看,但白云天从未见过骨相如此美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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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进入主线故事啦。
第12章
齐胜仙见了白云天,一手压帽子,一手抓包带,就这么跑了过来。他这样很像还在念书的少年人,但白云天知道这人其实还长自己两岁。齐胜仙奔于石滩,脚下发出哗啦哗啦声,背后是一道春天的江水,水道刚转过一个山头,映着阳光,波光粼粼,春色万千。
齐胜仙跑了过来,对他说:“少爷也来啦?”白云天听他这语气不像是问,再说齐胜仙是领队,恐怕早就知道自己要来。
白云天说:“我爸也不早说,原来是跟你一起。”
齐胜仙说:“我也是临时安排过来的,本来得去西安那边收玉器,听说这边有很不错的青铜,所以白老爷子让我赶紧带队来一趟。”
白云天问:“这边发现的是什么东西?”齐胜仙一一说来,他这才知道内情。原来是有船夫乘舟钓鱼,钓起一大团水草,剥开水草一看,里头不是烂草鞋,却是一盏青铜灯。灯把手朽烂,像是原本安在墙上,后来水涌入墓室,浸泡时间过久,于是灯盏自然脱落,随水流进入河道。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各个考古研究所、邻近大学考古系、古董业从事者纷纷派人前来调查。一时间,黑道白道歪门邪道全都汇集于此。最先发现灯的渔民住在江边一个山脚,他们这下就是要乘船去找渔民,问到垂钓之处,驻扎后深入调查,说不定能发现大墓。
齐胜仙一边说,一边带着白云天上船,不过多久船队出发。所谓广西十万大山,那渔民住的地方更是刁钻,他们得乘船穿过几个山洞,才能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