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边的筋肉动了动,眼角眉宇尽是毕露的愠色。
观亭月单膝半跪在地,莫名不解地问:“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燕山把她持刀的手丢开,先是瞧见那床被仓促掀到榻下的薄毯子,紧接着视线落在她青白透凉的手背上。
语气忽有些咬牙:“你就不能向我服个软吗?”
观亭月左眼上的秀眉波澜不惊地扬了一下。这动作很细微,在阴沉的夜里实难留意。
“往凤阳还有近三个月的路程,你那点钱够用几天?只进不出,再过两三日,怕是连买干粮都够呛了吧。”
燕山几乎尖锐地点出她现在的困境。
然而观亭月穷也穷得很坦然:“我有手有脚,等进城里可以挣钱,不劳费心。”
不知是不是天太黑的缘故,面前的人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他后槽牙上下抵得死紧,良久才蹦出个讥诮的轻嘲:“你别忘了咱们这趟的目的,可没时间让你扯摊子临街叫卖。”
她却已经拍拍裙摆,捡起薄毯坐了回去,“知道,我自己有办法,不会耽误行程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燕山微微别过脸,声音并不大,“不就是瞎逞强。”
观亭月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敷衍地信口道,“说你艺高人胆大。”
观亭月自然不会把这种阴阳怪气的夸赞当真,但也懒得计较,“看我过得如此惨淡,你应该很高兴吧?”
“高兴啊。”燕山貌似满不在乎地将目光随意地扫向他处,“可我也不想让旁人觉得,是我在欺负你。”
“你欺负我?”她像是听了个新奇的笑话,“谁说的?”
燕山背倚着车门,仿佛在避讳她的问题,“没谁。时间一长,总有人会这么想。”
“让江流跟来是我的主意,我为他负责,理所应当。”观亭月收拾好打翻的包袱,“放心,这事情你更占理,旁人挑不到你的刺儿。”
“你……”
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燕山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举,扭过头去。“你要这么爱住车里,就继续住吧。”
他下了车辕,“话说在前,如果身体熬坏了,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她听了这一句好凶狠的“威胁”,不以为意地皱鼻子挑挑眉,仍抱着薄毯翻阅旧信件。
碎草上的脚步喧腾片刻,归于平静。
过了没一会儿,呼啸的疾风猛然从门外袭来,车帘随之荡漾,观亭月抄手一攥,竟接到一床厚实的棉被。
她将被衾拿在眼底下,略带意外地看了少顷,才抬眸望向窗外——对方早已经走了,黑夜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