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快别这么说。&rdo;医生说,&ldo;你还是赶紧筹些钱,要不然,
医院真会赶你们走。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rdo;
&ldo;我会想办法的,会的。&rdo;蚂蚱的爸爸不住地点头,&ldo;我们打工的再穷,也是有志气的。您放心,我不会少医院一分钱的。&rdo;
这时的蚂蚱,额头上贴着医用胶布,正站在妈妈床边,眼泪汪汪地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妈妈。他在为妈妈祈祷,祈祷上天保佑她平安。
因为夜已经很深,蚂蚱的爸爸就让工友们先回去了。留在医院里的,只有蚂蚱他们一家三口。
在初冬的寒夜里,在异乡的医院里,虽然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但是,蚂蚱还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看着爸爸因为缺钱而满面痛苦的愁容,看着妈妈因为伤痛而苍白的病容,想着妈妈明天或者后天,就可能被赶出医院,蚂蚱的心都快要碎了。此时,所有开学第一天的喜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ldo;爸爸,我想回老家。&rdo;蚂蚱抽泣着,低声说。
&ldo;蚂蚱,你妈妈这样子,咱们怎么回啊。&rdo;爸爸的声音非常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里,都灌满了铅,都藏满了泪,都注满了苦。
&ldo;爸……&rdo;说着说着,蚂蚱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蚂蚱这一哭,又引得爸爸深深低下了头,泪水悄悄淌满了脸颊。
到了下半夜,蚂蚱趴在妈妈床边慢慢睡着了。睡着睡着,他做起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做过的恶梦。在梦中,他梦见妈妈笑着站起来,想和往常一样,抱住自己。可是,就在妈妈刚要走路时,却突然&ldo;扑通&rdo;一声摔倒了,摔得满嘴满脸都是鲜红的血:原来,妈妈的一条腿没有了,一条胳膊也没有了!
&ldo;妈!……&rdo;蚂蚱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ldo;蚂蚱!蚂蚱!&rdo;是妈妈的声音,真是妈妈的声音!尽管这声音是那样微弱,可蚂蚱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ldo;妈!&rdo;蚂蚱又叫了一声,只不过,这一声不再是那么恐惧,那么害怕。他看见,妈妈已经醒来,正亲切地望着自己,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
&ldo;蚂蚱,做恶梦了吗?&rdo;妈妈温柔地问。
&ldo;嗯。&rdo;蚂蚱说,&ldo;妈,你疼吗?&rdo;
&ldo;不疼,妈不疼。&rdo;
虽然妈妈嘴上说&ldo;不疼&rdo;,可是,蚂蚱还是从妈妈的眼睛里,读出了痛苦。那是一种压抑着的、强忍着的痛苦,而妈妈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爸爸过分难过。
就在蚂蚱和妈妈说话时,爸爸抱着头,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不知道是由于寒冷,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不时地,他会轻轻地打一两下哆嗦。望着坐在地上的爸爸,痛苦的愁容,也慢慢爬上了妈妈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蚂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只不过,这一天的早晨,阴沉沉的没有升起太阳,而且刮起了风。
蚂蚱醒来时,他没有看到爸爸。妈妈告诉他,爸爸回工地了,看能不能再从其他工友那里,借些钱来。
在等待爸爸回来的时候,蚂蚱一会儿都没有离开妈妈,他一直拉住妈妈的手,生怕谁夺走了妈妈。偶尔,蚂蚱会替妈妈轻轻掖掖被角,不让走廊里阴凉的冻着了妈妈受伤的腿和胳膊。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上学的时候,也到了。然而,蚂蚱并没有想到要去上学,在此时此刻他看来,只有陪着妈妈,心里才最踏实。
就在这时,昨天夜里给妈妈动手术的医生,拿着病历夹走了过来。
&ldo;现在感觉怎么样?&rdo;他问妈妈。
&ldo;好多了。&rdo;妈妈说,&ldo;就是头有些晕。&rdo;
&ldo;头晕没事,多注意营养和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要急,慢慢养。&rdo;医生说,&ldo;孩子的父亲呢?&rdo;
第九章伤痛4(2)
&ldo;他回工地找钱去了。&rdo;
&ldo;唉,你们从农村出来打工,也真不容易。&rdo;医生说,&ldo;先在医院住几天吧,实在没有钱住院,就先拿点儿药回去,在家里养伤也一样的。&rdo;
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望着医生的背影,妈妈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忍了很长时间的泪,却终于落了下来,慢慢滑过脸颊,洇湿了被子的一角。
看见妈妈哭了,蚂蚱的眼睛也开始酸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让眼泪流出来,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默默替妈妈轻轻擦着。几乎就是在这一夜之间,蚂蚱好像感觉自己长大了。
第九章伤痛5(1)
当爸爸推开门,一身寒意地从工地回到医院时,从他那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很多的头发上,蚂蚱和妈妈都读出了一种极度的痛苦与无奈。
&ldo;山子,借到钱了吗?&rdo;妈妈问。
望着脸色苍白的妈妈,爸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慢慢走到妈妈的病床前,扶着墙,缓缓蹲了下去。那双因为长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也随着蹲下去的动作,紧紧抱住了头。
不用再多说什么,蚂蚱和妈妈都明白了:爸爸没有借到钱。是啊,这本来就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自从出来打工,虽然每天能在工地的食堂里吃到饭,但大家都没领到一分钱工资。原来从家里带出来的钱,也都基本上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