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江沉的家,走出电梯,走出小区,走到大街上,他不敢回头,唯恐支撑自己离开的那股勇气越来越弱。以前的时候,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心里却满是恐惧和不安,对以后的生活,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是今天晚上他该住哪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害怕。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突然生出了几分怯意。他无处可去,也没有朋友和亲人,只能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像是只有一直向前走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点的安心。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他去任性,还没走多久,他受过伤的那条腿便酸疼不已,小腹也开始隐隐坠痛。无奈之下,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用冰凉的掌心轻轻揉着发硬的腹底,机械性地安抚着里面躁动不安的孩子。“老实点吧,没有人要你了。”阮曦然看着身前高高隆起的肚子,眼里的柔意和挣扎一闪而过,用带了几分自嘲的语气说。他有什么资格嘲笑孩子呢?说起来,他现在和这个孩子一样,也没有人要。但他却并不无辜,孩子的可怜是他造成的,可他的可怜,是他自作自受,原本他过得也很幸福的……过了好一会儿,阮曦然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飘下来的小雪花,突然就笑了起来,只是眼里闪着水光,“我也不要你了……”从晚上八点到十点,他在外面呆了近两个小时,不止是手脚冰冷,他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要冻僵了,可身无分文又能去哪里躲一躲呢?今年的冬天真冷啊,阮曦然想。人生总是处处不如意的,在倒霉的时候,大概喝凉水都是会塞牙的。虽然身上没有钱,但实在是太冷了,阮曦然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一家快餐店,打算暖和一下身体。好巧不巧,店里兼职的员工曾经在酒吧跟他有过冲突,那个时候他高高在上,还讽刺人家是个打工仔,最后还把事情闹大了,非逼着人给他道歉才算罢休。现在是风水轮流转。就像江沉看到的那样,阮曦然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没有什么朋友,或者说,大多数人都忍受不了他的高姿态和臭脾气。以前他不仅有钱,又长得出挑,还有父母撑腰,也不觉得没有朋友有什么不好,现在才觉得可悲。“阮少爷?你的脸…哦,你也来吃快餐啊?”李言的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嘲笑。当初阮曦然的那些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知道的七七八八,看到新闻的时候不免咂舌,但又觉得特别解气。肆无忌惮的富二代,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就应该吃点苦头,省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阮曦然脸上是火辣辣的烫,窘迫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事实上,他连个快餐都吃不起。“前段时间好像听说阮少爷家里破产了,但阮少爷向来出手阔绰,还不至于连一顿快餐都吃不起吧?”阮曦然脸色愈发难看,明明是吹着暖气,可浑身却是彻骨的寒冷,生硬的解释道,“我只是在这里坐一会儿。”“不然我请阮少爷吃顿饭?”李言笑的很真诚,可眼里的不屑却不加掩饰。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何况是进过局子留了案底的人,现在连顿快餐都吃不起,还有什么可高高在上的?一句又一句的“阮少爷”,就像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扇在阮曦然脸上,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觉得很羞耻,好像自己跌在泥潭里有多么的不堪。“不必了,他还用不着你请。”不知何时,江沉已经走了进来,直直走向阮曦然,锐利的眼神看向落井下石的李言。李言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看着替自己解了围的江沉,阮曦然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决堤了,哽咽着质问道,“你还来做什么?”还不等江沉开口,阮曦然的情绪就彻底失控了,“不是说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都不管,孩子也不要了,那你还出现干什么,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江沉在阮曦然身边坐下,然后将身上的棉服脱下来给他披上,沉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没有钱,也没有朋友,除了我,你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这话说的很残忍,但更残忍的是江沉说的是事实。阮曦然又气愤又委屈,几乎要哭出来,哽咽着咒骂道,“混蛋,你是不是就想看我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下场……”“现在只有我肯收留你了。”江沉点了点头,看着阮曦然轻声道。“混蛋!”阮曦然用湿红的眼睛瞪着江沉,骂道。心里酸涩不已,他现在无处可依,只能依靠江沉,这是江沉乐见其成的,可江沉困住了他,却只是为了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