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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怡晴离开贤益山庄后,便寻路返回先前那所农院。孟觉生的人应该已经离开那里了,这几日冷静下来,他们大概也都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农院里备着药物衣衫,也有足够的食水。算算时日,那老者送完梅子七,也该回返了。她只需到了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她想着,不由加快了步子。但一身的伤势,却不由她自如行动。每走一步,她的全身便被疼痛碾过。不过步行片刻,她已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因为伤势,还是天气闷热之故,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她大口地喘息着,却不能缓解胸中的滞涩。但她却不愿停下,只是倔强往前。对她而言,与人示弱,远比要她的性命更可怕。她如今这狼狈凄惨的样子,本不该让任何人看见,更不想因此引任何的同情和怜悯‐‐尤其是他。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他的温柔能够宽厚到如此地步。他的一切,她猜不透、算不准,因此而生出的畏怯日日盘桓心上。她只怕有一日,自己的调笑和不恭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仓惶……
诸多思虑,让她的心情如这天色阴沉,心上眉间都堆起了愁闷。这时,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她只疑是孟觉生的人,心上一阵惶恐。她想跑,却偏偏跑不动。就在她心焦忧虑之际,那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她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回过了头去。
那追赶而来的人,自然是叶蘅。见她回了头,他也无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殷怡晴亦是沉默。片刻之后,她低头回身,继续往前走。
他无言跟上,却不曾缩短彼此间的距离。他不知她要去哪里,也无心相问。这样跟着就好,直到她愿意停下来……
她的心里乱作一团,已然不知自己的目的方向。只是,她不愿停下,如同跟自己赌气一般,一意向前……
就在这场僵持似乎永无止尽之时,阴沉的天空乍然一亮,而后一声雷响炸开,震碎那二人之间的沉默。
殷怡晴的身子一僵,猛地停下了步伐。第二声雷声响起时,她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叶蘅见状,举步走到了她身旁。
殷怡晴微微发着抖,见他过来,她慢慢抬起了头,冲他笑笑。那笑容之中半是苦涩、半是惊怯,看得人揪心。她望着他,低声诉道:&ldo;……我走不动了。&rdo;
叶蘅点点头,俯身抱起她来,回身往贤益山庄去……
不过片刻路程,雨水便成了势。雷声一阵接着一阵,摧得万物惊动。两人回到密室时,都已被雨水淋湿。叶蘅走到火堆边,将殷怡晴小心地放下,又去一旁拿了干净的绸子来,替她擦干雨水。殷怡晴并无举动、也不言语,只是由他擦拭。
他看着她的神色,开口问了一句:&ldo;你怕打雷?&rdo;
殷怡晴一听,惶然抬头看着他。她沉默了一会儿,却道:&ldo;谁说我怕?方才只是太突然,所以才被吓着了……&rdo;
她话未说完,一声炸雷又起,那轰然之响,似将这密室都摇动起来。她脸色陡然苍白,忙又捂起了耳朵。待雷声渐停,她慢慢放下了手,怯怯地看了叶蘅一眼。叶蘅已然知道答案,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默默替她擦着头发,再无言语。
殷怡晴的心中五味陈杂,好一会儿,她开了口,道:&ldo;对……我怕打雷……&rdo;
&ldo;嗯。&rdo;叶蘅答她一声。
殷怡晴顿了顿,继续道:&ldo;我从小就没了爹娘……&rdo;
听她起了这个话题,叶蘅的动作一顿。他迟疑着收了手,静静望着她。
殷怡晴笑了笑,道:&ldo;……当然也没有家。那时候,能借个屋檐过夜就很开心了。借不到,也是无可奈何。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下雨下雪的时候,就难受些。&rdo;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又陡然高亢,似是刻意掩饰语气里的悲哀,&ldo;在外头看到打雷,真的很吓人!&rdo;
叶蘅听她说完,却不知该回应什么才好。
殷怡晴见他沉默,眉头轻轻一蹙,嗔道:&ldo;我都说得这么凄惨了,你也不安慰我一下?&rdo;不等叶蘅回答,她便拉起他的双手,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她闭上眼睛,静听了片刻。温暖的脉搏,从他的掌中传来,由双耳传至内心。她抿唇而笑,睁眼望着他道,&ldo;嗯,好多了。&rdo;
那一刻,兴许是因那对望的眼神,兴许是因那鼓噪的雷声,又兴许因是那掌心相熨的温暖……所有的一切,化作了无法抗拒的暧昧。两人之间,谁先靠近,似乎已经失了意义。所有的隔阂和抗拒,都似冰雪消融。所有的感触都麻木起来,唯有那紧贴的双唇、轻探的舌尖,纠缠出令人心驰神痴的炽热,铭心刻骨……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