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逃学堂的时候,都会在树下看见候着的周朗,周朗抱他爬上矮矮的围墙,带他避开巡逻的禁军,然后在没人的藏书阁高处听他抱怨夫子讲课有多无聊。
总是他说,而周朗静静听着。他们还发现了一条密道,就在梅泉宫偏殿的床榻下面,是他与周朗玩躲猫猫时候发现的,密道直通一座废弃的府邸下方,顺着暗门可以爬到地面。
周朗拉着他从暗门出来,他灰头土脸的,呛了呛咳出的灰。
“太脏了,孤真想立刻沐浴。”
“这里好像没有沐浴的地方,殿下。”
“要是能出暗门就是浴池就好了,”小刘遏抱胸道,“这样孤就不会那么脏——周朗,等以后孤长大了,孤就把这座府邸赏给你。你在这里建个浴池,等孤经常来找你玩。”
周朗一愣,随即拱手行礼。“属下定然不负殿下所托。”
“走,吃蒸饼去!”
可再后来几年,刘遏就忽然见不到周朗了,听说像是被调去了行宫。
他曾经也有思念过这个玩伴,再之后几年刘遏渐渐长大,又遇到了新的人和事,也就渐渐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卫。
忘记了那个少年侍卫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温和与眷恋。
“周、朗。”
·
军帐之中,刘遏缓缓念出这个名字,难怪离宫逃难的那几年里,周朗总是誓死护着他,刀枪剑戟里周朗受了无数的伤,几次险些生命垂危,只是护着他的侍卫那么多,他竟从来吝啬于多赐一个眼神给周朗。
只有上位者的关怀与感激,应允着得势之后的荣华地位,但周朗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夜色渐渐黯淡,星辰轮转着浮上天际,刘遏久久躺在榻上,有些头痛。即便如此,也是周朗大胆亵玩他,每每想起,仍是难以原谅。
外头传来了小六的声音,“殿下,军医求见。”
“让他进来吧。”
刘遏垂袖在榻间,嗓音淡淡。
“殿下——”帘子掀开后王军医进来了,急急跪下,“求殿下救救下官的妻女呀。”
“嗯?”
“周朗那厮,就是前些时日被殿下打了一顿赶出军营的周将军,再前些日他威胁下官绑架了下官的妻女,如今寻不到人,恐怕下官妻女性命垂危呀!”
王军医急得焦头烂额,连嘴上都撩起个大泡,看起来像是实在想不到解决的法子,才会找到刘遏这边来。
“你说,他劫走了你的妻女?”
刘遏眉头微微一皱。
“是。”
“他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因为……”王军医顿时一顿,目光躲闪起来,刘遏随手将榻边茶杯拿了起来,砸向他。
“说。”
“因为下官在军中贩卖迷情药,恰好,恰好又卖给了贺帅一份,”王军医低下头来,声音越来越轻,“周朗那厮不知为何拿着剑过来,不准下官再卖,还说劫了下官的妻女以作要挟……”
刘遏目光一怔。
“殿下,求您想想法子吧!”
“你下去吧,”榻上,刘遏声音很轻,“三日之后,再来寻孤。”
“谢殿下!谢殿下!”
王军医感激不尽地退下了,刘遏起身来,目光隐动着,抬手吩咐小六去查个清楚。
这回,他怕是忘不了周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