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咱们补够百人,并非是出於好意?”
曹幹叹了口气,说道:“岂会是好意!”
曹丰在火堆边愣愣的坐了会儿,不由的也叹了口气。
曹幹问道:“阿兄,为何叹气?”
“阿幹,咱就想能有口吃的,能活下去,咋就这么难!”
曹幹说道:“阿兄,有多难?”
曹丰说道:“先是在董三老部中时,董丹欺负咱们,在董三老那里待不下去了,咱们改投东海,可这还没到东海,咱们就又被刘从事他们惦记上了,只能拥了刘郎为主。……阿幹,我咋觉得咱现在这日子,咋和咱们在乡里时的日子没啥区别啊!”
曹幹没太明白曹丰的意思,问道:“没啥区别?阿兄,你此话何意?”
曹丰说道:“阿幹你看,咱在乡里的时候,乡中的蔷夫、县中的县吏,他们说啥,咱们就得听啥,他们要啥,咱们就得给啥,万事不能由己,事事都得听人做主;如今咱们提着脑袋,落了草,可却咋还是这个样子?不管是啥,都还得听别人的?”
还真是这样。
之前在乡里的时候,曹丰等这些乡民,要听乡官、县吏的。
现今起了事,造了反,但曹丰等的命运依然是不能自己做主,此前是听董次仲的,被董丹欺辱,今晚又被迫听刘小虎、陈直的。这拥了刘昱为主,如曹幹所言,部曲中又将要被陈直掺沙子,那往后的日子也就可以预料得到了,必然又是只能对刘昱俯首帖耳,听刘昱的了。
为何造反前,命运不能自主,处处受人欺凌;造反后,命运仍是不能自主,一样受人欺凌?
曹丰想不明白。
曹幹当然是能够想明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说到底两个字,“阶级”。
在乡里时,曹丰他们这样的乡民,是受压迫、受剥削的阶级;起事后,因为起事的队伍中有着像董次仲、刘小虎这样的豪强,因而他们依旧是受压迫、受剥削的阶级。
唯一区别是,起事前,压迫、剥削他们的是“朝廷”这一方;起事后,压迫、剥削他们的则是“反抗朝廷”的这一方。
只是曹幹虽然明白其中道理,这些东西,却没法对曹丰说,说了,曹丰现下也不能理解。
曹幹抬起脸来,望向了竖在帐篷旁边的红旗。
耳濡目染的道理,曹幹是知道的。一样东西,如果天天都能看到,那么潜意识的,肯定就会给看到这样东西的人造成一些影响,所以,在往东海来的这些天的路上,为避免引起路经郡县的注意,白天时,这面红旗,曹幹很少让打出来,但每到晚上宿营之时,这面红旗,他都会叫郭赦之、丁狗把之竖在自己和曹丰住的帐篷旁边,好让他们部中的人都能看到。
夜雪之中,北风吹动红旗招展。
曹幹看了好一会儿,收回目光,与曹丰说道:“阿兄,现在和过去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你也别沮丧,别失望,且朝后看吧!”
曹丰低落的坐着,沉默了会儿,强自振作精神,说道:“阿幹,我还是担心高从事醒来后,会对咱们的擅自做主不满!”
“阿兄,眼下别无它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等高从事醒来,又或咱们到了东海,顺利地找到了高从事的朋友,投到了力子都帐下后,再说其它罢!”
……
高长这伙人的驻区。
帐篷中,高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灯如豆,照不亮整个帐内,昏冥的光中,高长最先入眼看到的,是高况正在出神的脸。
高长微弱地说道:“小四。”
高况回过神来,怔了怔,旋即喜色满面,说道:“阿兄,你醒了!”
高长问道:“我又昏了多久?”
高况说道:“阿兄,你这次没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