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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曹操瞧着郗虑忽紧忽松、忐忑不安的表情，心头油然生出一种玩弄世人于股掌之上的得意感。他阴阴地笑着，又道：&ldo;不过，郗大夫也不可掉以轻心哪！跑到本相耳畔来进你谗言的，有一些确是不屑一提的刁滑小人，本相已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乱棒逐出。但是‐‐&rdo;他忽然拖长了语气，深深地看着郗虑，慢声说道，&ldo;有的人却是身居高位，在朝野上下颇有名望，本相也拿他们没办法啊！&rdo;

郗虑一听，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处，满脸的紧张中夹杂着激愤，急忙向曹操问道：&ldo;谁？他们究竟是谁？郗某斗胆恳请丞相大人坦诚告知，郗某敢与他们当面对质！&rdo;

&ldo;这个人‐‐你真的想知道么？&rdo;曹操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凝重，&ldo;他就是‐‐太中大夫孔融！&rdo;

&ldo;原来是孔……孔大夫？&rdo;郗虑顿时不由得跌坐回席位之上，满面惊愕，&ldo;他……他对郗某究竟有何成见？&rdo;

&ldo;郗大夫有所不知啊，几日前本相让华歆尚书带上任命你为御史大夫的诏书定稿，拿到宫中去用玺的时候，孔大夫亦在场，他一见到诏书定稿上有你的名字，就向皇上进言道……&rdo;曹操说到这里，语气蓦地一顿，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ldo;丞相大人，他……他向陛下进的是什么言语？&rdo;郗虑急得从席位上倾直了上身，伸长了脖子，紧盯着曹操的喉咙，恨不能用钩子一下把答案从曹操的嗓子眼里钩拉出来。

&ldo;这个……你最好还是亲自去问当时在场的华歆尚书。&rdo;曹操一抚须髯，回避了他的追问，&ldo;罢了！郗大夫，你也不要把这事儿过于放在心上嘛……&rdo;

&ldo;不……不……此事关系到郗某的清誉，郗某一定要恳请丞相大人能够直言告知。&rdo;郗虑仍是坚持着追问不已。

曹操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ldo;本相一向敬重孔大夫为人谨守礼法、清名远扬，却没料到他竟会在郗大人的背后进你的谗言‐‐华尚书告诉本相，孔大夫当时对陛下是这么说的：&lso;郗虑贪图荣禄，守道不坚，立身无节，奉君不诚，岂堪担任御史大夫？&rso;&rdo;

其实，曹操在复述孔融当时向献帝的进言时故意漏掉了一些内容，孔融的原话是这样讲的：&ldo;郗虑贪图荣禄，守道不坚，立身无节，若临大事之际必不能制衡跋扈之臣而奉事汉室，岂堪担任御史大夫？&rdo;当然，被漏掉的这部分内容，曹操在这里再怎么&ldo;坦诚&rdo;，也是不会向郗虑言明的。他当时推荐郗虑当御史大夫，恰恰不就看中了他&ldo;临大事之际必不能制衡跋扈之臣&rdo;这个最重要的优点吗？

&ldo;啊！孔大夫……他……&rdo;郗虑一下又跌回了席位之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ldo;他……他怎能信口雌黄，恶语中伤郗某！&rdo;

&ldo;郗大夫，本相最终还是让华歆劝服陛下任命了你为御史大夫‐‐这样看来，他这番谗言终究徒劳无功！&rdo;曹操冷冷地笑了一下，假意温颜而道，&ldo;孔大夫是朝廷清流名士之领袖，你也是朝廷的元老重臣‐‐你俩还是以和为贵，这些无谓之争就不要放到心上去了！&rdo;

&ldo;哼！这个孔融！&rdo;郗虑愤愤不平地说，&ldo;他到陛下那里乱说郗某&lso;贪图荣禄&rso;‐‐依郗某看来，他自己一心想坐到郗某现在所居的这个&lso;御史大夫&rso;的位子才是真的！他乱说郗某&lso;奉君不诚&rso;‐‐哼！他在北海郡时拥兵自重、独断专行又能算是&lso;奉君虔敬&rso;了？&rdo;

越说越气之下，郗虑心底一个恶毒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于是道：&ldo;郗某听到有人谈起过，孔融在当北海郡太守时曾经十分狂悖地宣称&lso;执天下者，何必卯金刀&rso;！&rdo;

&ldo;什么？他竟说了这样一句话？&rdo;曹操一听，大惊失色，&ldo;他说&lso;执天下者，何必卯金刀&rso;‐‐&lso;卯金刀&rso;者，&lso;刘&rso;也！刘氏不执天下，莫非由他孔氏来执天下不成？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词啊！郗大人可是听得真切？&rdo;

&ldo;这……这……&rdo;郗虑见到曹操抓着这句话显得这等震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随口乱编的这句谎言是多么的出格，而且孔融忠于汉室乃是朝野公认的，只怕撒出去是无人相信，急忙嗫嗫地说道，&ldo;这个……郗某只是记得一些北海郡来的流民谈起孔融似乎曾经说过这句话……郗某也有些记不真切了……&rdo;

&ldo;凡有可疑之言，必有可疑之事，务必彻查到底！&rdo;曹操须眉虬张，脸色蓦然变得铁青而可怖起来，&ldo;呼&rdo;地一下从木榻上站起身来，目光凛凛地逼视着郗虑，&ldo;尊奉天子，维护汉室，乃是我等人臣誓死固守之责。无论是谁，只要敢对我大汉稍有不逊之心、不逊之语、不逊之言，一律杀无赦！&rdo;

听着曹操这番杀气腾腾的话，郗虑不禁心头狂震，胸中五脏便似翻转一般搅动了起来‐‐糟了！自己刚才掉进他精心编织的语言陷阱里了！这个曹丞相费尽心机，终于引出了自己在一时情绪失控之下对孔融随口道出的那番&ldo;莫须有&rdo;的诽谤之词。难不成曹丞相今夜千方百计用话语挑拨离间，就是想要挑起自己与孔融的暗斗？自己难道要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去对付孔融？糟了！糟了！自己怕是中了曹丞相的圈套……他这时的思维是越来越清晰，然而情绪却是越来越混乱：不过，这个孔融也真是有些可恶！他凭什么要在陛下面前那么讥刺我郗虑？……是他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在后……哎呀！不行！我纵是这般恨他，但也不该昧着良心给他栽上这么严重的诽谤之词啊！谁会相信孔融竟会讲出那样的不逊之语呐？

&ldo;郗大夫！监察百官、整肃纲纪，乃是你御史大夫应尽之责！本相希望你能切实承担起来，针对那些居心叵测之徒，要一查到底、一抓到底，绝不手软！&rdo;曹操的声音冷得就像凝成了冰块一样，&ldo;本来，本相是准备在今夜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和孔大夫和衷共济、齐匡朝政的。然而听你所言，孔融竟似有这等不逊之语‐‐唉！大汉律法赫赫在上，本相也不敢因私废公了！&rdo;

&ldo;曹……曹丞相……&rdo;郗虑在瑟瑟颤抖间终于鼓足了勇气，插话道，&ldo;孔融当年那句&lso;执天下者，何必卯金刀&rso;的话，如今已经没有人证了，郗某也是道听途说……罢了！罢了！郗某愿意听从您的教诲，愿意和孔大夫和衷共济、共匡汉室……&rdo;

&ldo;嗯？郗大夫！你不要这等优柔怯懦嘛！对那些不逊之徒，应当&lso;宁枉勿纵&rso;！&lso;没有人证&rso;、&lso;道听途说&rso;这些都没关系！本相让你查，你就放手去查！&rdo;曹操背着手缓缓踱到惊骇得缩成一团的郗虑面前，不容任何反对地吩咐了下来，&ldo;本相会让丞相府的法曹记室路粹，前来协助你们御史台共同查处孔融悖道逆法之事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