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笑了笑,抱着裴贽的尸首,转身便要向山下走去,玄深站在藏经阁之内,面目低垂,合十了双手无声地为正要远去的两人送行。他没有念佛偈,是想到裴贽这个人,大约不想在最后一程还要听见他这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罢。
藏经阁内外的所有僧人,亦是合十了双手,一道为逝者送行而去。
沈羡瞧着裴贞在雨幕之中削瘦却挺拔的背影,开口了一声,&ldo;裴五公子。&rdo;
裴贞停下了脚步,安静地回了一句,&ldo;我要带裴二回家。&rdo;
沈羡垂下眼眸,低声道,&ldo;他想要的,是解脱。&rdo;
山下那间幽暗的禅房,虽然烛光并不算明亮,却仍然能叫她瞧见裴贽最后在木牌上信手刻下的那几个字眼。
那上头,刻的是无名氏。
裴贞沉默了许久,改而应道,&ldo;我带他离开这里。&rdo;
大雨如注,击打在已经有些年头的石砖之上,激荡起的声音一路逆着雨声,盘旋而去,隐隐有些清越之声啸起。
赵绪隔着一道藏经阁的大门,向着裴贞的背影叹了一声,
&ldo;阿贞,你也应承过我,要护着老七。&rdo;
那人只是隔着一重泼天的雨幕,点了点头。
&ldo;赵绪。&rdo;沈羡瞧着地面上那枚被踩碎的长命玉佩,低声说道,&ldo;他今日来,是为了求死。&rdo;
踏上那些台阶的时候,裴贽曾经同她说,前头是归路,沈姑娘先行罢。
这让她觉得难过,却没有办法为他寻到更好的解脱。
赵绪的眼底有些浅淡的悲悯模样,也许是裴贽的执着令他想到了什么故人,他亦是低声应道,&ldo;这是他们为自己选的路。&rdo;
即使命运不曾给予过怜悯,亦不曾有旁人替他们选择过前路。
沈羡没有说话,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已经渐渐干涸的血迹令她动作一滞。
&ldo;你方才,受了伤?&rdo;
赵绪笑了笑,抬起她的手指,将上头的血污擦去了一些,&ldo;皮肉伤,无碍的。&rdo;
她仔细瞧过他的苍白的面容,静静问道,&ldo;毒发是真的,是不是。&rdo;
齐裕之死的玉佩是假的,赵绪的毒发却是真的。
赵绪依然是风雨不摧的平淡模样,他瞧了玄深一眼,就见到玄深叹了一口气,领着里头的那些僧人,一道往外头去,收起了卫闵的尸身以后,将余下的卫氏族人,带到了山下的禅房中去。
藏经阁的大门重新阖上了,赵绪才摸了摸沈羡湿透了的鬓发,温和笑了笑,&ldo;这样大的雨,你又这样瘦弱,若是再生了病,可怎么办才好。&rdo;
她抿了抿唇,仍然问道,&ldo;赵绪,你的毒又发作了,是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