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但是你错了!&rdo;波尔说,&ldo;你错得太严重了!这是个可怕的误会!我没有变!&rdo;
他知道她在撒谎,但是这不仅仅是对他,肯定也是对她自己。
&ldo;不管怎样,我变了。&rdo;他平声静气地说,&ldo;一个女人,也许不同,可是一个男人,不可能对同一个躯体有无限的欲望。你和过去一样漂亮,可你对我来说已经太习以为常了。&rdo;
他焦虑不安地打量着波尔的面部,想尽量对她笑一笑。她没有哭泣:像是被惊瘫了。她费力地嗫嚅道:
&ldo;你再也不到这儿睡觉了?你现在跟我说的确实是这话吗?&rdo;
&ldo;对。可这不会产生多少差别……&rdo;
她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她惟独接受自己对自己编造的谎言。无论是和风细雨,还是采取强制手段,要她正视事实确难做到。
&ldo;走吧,&rdo;她并不生气地说。&ldo;走吧。&rdo;她重复道,&ldo;我需要一个人呆着。&rdo;
&ldo;让我给你解释清楚……&rdo;
&ldo;求求你!&rdo;她说,&ldo;走吧。&rdo;
他站起身:&ldo;随你吧。我明天再回来,我们一起谈谈。&rdo;他说。
她没有答腔。他关上门,在楼台上呆了一刻,听听有否哭泣、跌落或动手的声响,但是一片寂静。亨利下楼时,想到了被送去进行活体解剖前被割断声带的狗:它们的痛苦在世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总要比听着它们狂吠好受一些。
第二天和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一直没有交谈:波尔假装忘了他俩的那场谈话,亨利也不愿旧事重提。&ldo;我无论如何要把若赛特的事跟她谈谈,但用不着马上讲。&rdo;他思量着。他每天都在那间淡绿色的房间过夜。这是一个个十分醉人的夜晚,但是他每天起床时,若赛特从不试图挽留他。签约的那一天,他俩原来说定要一直呆到午后,没料到她两点钟就离开他,去了美发厅。是慎重?还是淡漠?一个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赋予,只慷慨奉献自己躯体的女人,要衡量其真情实感谈何容易。&ldo;我呢?我是否已经开始迷恋上她了?&rdo;他自问道,一边茫然地看着圣奥诺雷区的玻璃橱窗。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去报社还太早。他拿定主意,先去&ldo;红酒吧&rdo;坐坐。过去,每当他要打发时间,总是去那里。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踏进那家酒吧间的门槛了,但里面毫无变化。樊尚、拉舒姆、塞泽纳克都坐在他们平常坐的那张桌子边。塞泽纳克也仍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ldo;见到你真高兴!&rdo;拉舒姆咧嘴一笑,说道,&ldo;你是开小差儿了吧?&rdo;
&ldo;多少有点儿。&rdo;亨利落了座,要了一杯咖啡,&ldo;我也想见到你,可不仅仅是为了高兴。&rdo;他似笑非笑地说,&ldo;倒是想跟你谈谈我的想法:上个月发的那篇有关迪布勒伊的文章,真卑鄙。&rdo;
拉舒姆面孔一沉:&ldo;对,樊尚跟我说过你反对。可反对什么?费科说的许多事情是真的吧,不是吗?&rdo;
&ldo;不对!那幅画像的总体错到那个程度,以致没有一个细节是真实的。迪布勒伊是工人阶级的敌人!哎哟,算了吧!你不记得了!一年前,也在这同一张桌子上,你给我解释你、你的伙伴,迪布勒伊和我应该携手合作。可你发表那种卑鄙玩艺儿!&rdo;
拉舒姆以责备的神态看着他:&ldo;《铁钻》可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反对你的文章。&rdo;
&ldo;快了!&rdo;亨利说。
&ldo;你明明知道不会的。&rdo;
&ldo;为什么在那个时刻,以那种方式攻击迪布勒伊?&rdo;亨利问道,&ldo;你们的其他一些报纸对他还是比较有礼貌的。可突然,你们无缘无故针对一篇根本就没有任何政治色彩的文章,开始对他进行粗鲁的侮辱!&rdo;
拉舒姆犹豫了一下:&ldo;对。&rdo;他说,&ldo;时机选得不对,我也承认费科太过火了些。可是应该理解!那个老家伙,处处抬出他那毫无价值的人道主义,让我们厌恶透了。在政治方面,革命解放联合会并不怎么碍事;可作为理论家,迪布勒伊能说会道,有可能影响年轻人,他向他们出些什么主意?要他们把马克思主义和资产阶级的古老道德标准融成一体!得承认我们今天所需要的不是这种东西!资产阶级道德标准必须彻底清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