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噢!人们尽可以闹着串字玩,就像串珍珠那样,可要加倍小心,什么都不要说。即使这样做,也有危险。&rdo;
&ldo;哎哟,&rdo;我说,&ldo;您在您的书中不是捍卫文学的嘛。&rdo;
&ldo;我希望我有关文学的论断哪一天重又变成真理。&rdo;罗贝尔说,&ldo;可眼下,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让别人忘掉我们。&rdo;
&ldo;总不至于停止写作吧?&rdo;我问道。
&ldo;当然要停止。等我写完这部论着,我就再也不写了。&rdo;
&ldo;为什么?&rdo;
&ldo;我为什么非要写作?&rdo;罗贝尔说道,&ldo;因为人活着不仅仅只吃面包,因为我相信这项多余的工作是有必要的。我写作是为了拯救被行动所忽视的一切:现实的真实,个人和即时。我迄今为止一直认为这一工作是革命工作的一部分。可是不,它妨碍了革命工作。目前,任何文学,只要它致力于把面包之外的食粮提供给人们,别人都会利用它来表明人们完全可以不用吃面包。&rdo;
&ldo;您一直在避免这种误会。&rdo;我说。
&ldo;可情况发生了变化。&rdo;罗贝尔说,&ldo;你明白,如今革命掌握在共产党人手中,只在他们手中。我们所捍卫的价值观念再也没有位置。也许哪一天会重新获得这些价值观念,但愿如此。可是如果我们在眼下极力维护它们,那就是为反革命效劳。&rdo;
&ldo;不,我不愿相信。&rdo;我说,&ldo;对真理的追求,对个人的尊重,绝对没有害处。&rdo;
&ldo;当我拒绝说集中营的事时,就是因为我看到说真话是有害的。&rdo;罗贝尔说。
&ldo;这是一个特殊情况。&rdo;
&ldo;类似的特殊情况有千百个。不。&rdo;他说道,&ldo;要么就说真话,要么就干脆不说。如果没有横下一条心,永远都说真话,那就不要掺和进去,最好还是保持沉默。&rdo;
我打量着罗贝尔:&ldo;您知道我有什么看法吗?您还继续认为应该对苏联的集中营保持沉默,可您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了。您和我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我们都不喜欢牺牲什么,这只会造成我们悔恨。可正是为了惩罚您自己,您才放弃写作。&rdo;
罗贝尔微微一笑:&ldo;应该说通过牺牲某些东西‐‐大体上,就是你说的我的知识分子职责‐‐我才意识到这些东西纯粹是虚的。你还记得1944年的圣诞节前夜吗?&rdo;他问道,&ldo;当时就有人说也许将出现文学丧失其权利的时刻。那么,我们现在就处于这种时刻!不是因为缺少读者,而是我可以提供给他们的书要么有害,要么毫无意义。&rdo;
我犹豫不决地说:&ldo;这里面有一点站不住脚。&rdo;
&ldo;什么?&rdo;
&ldo;如果在您看来古老的价值观念真的那么毫无用处,那您就会跟共产党人一起走。&rdo;
罗贝尔点点头:&ldo;你言之有理,是有一点站不住脚。我这就跟你说为什么:我太老了。&rdo;
&ldo;您的年纪与这又有什么相干?&rdo;
&ldo;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所珍惜的许多东西都已不合时宜,我不得不去接受一个与我所想象的迥然不同的未来,只是我已经无法改变自己。于是在这个未来之中我便看不到自己的位置。&rdo;
&ldo;换言之,您希望共产主义获胜,而同时心里又清楚您无法在共产主义的世界中生活?&rdo;
&ldo;差不多是这样。我以后再跟你细谈。&rdo;他又补充一句,&ldo;我在这一方面要写一写,将作为我这部书的结论。&rdo;
&ldo;那等这部书写完之后,您准备干什么?&rdo;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