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败坏中她拨通刘万宁的电话,但连打几遍,回答她的都是冷冰冰的录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季晓鸥低头望着手机上的号码,不祥的预感像潮水一样从心底沉重地满溢开来,没顶一般地淹没了她。她只感觉这水的温度如同十二月冰冷的海水,冻得人浑身上下的骨头节儿都僵硬了,她想起严慎跟她说,这店就是严谨的命根儿,想起严谨临走前对她说,&ldo;晓鸥,好好替我看着&lso;三分之一&rso;&rdo;。这一次她恐怕终是要辜负他的信任了。
季晓鸥捧着手机,一时间像是失了魂魄,怔怔地对着它出神。直到手机&ldo;叮当&rdo;一声响,提示有新短信,她才恍恍惚惚地低头看了一眼。
短信是程睿敏发来的:&ldo;车已取回,方便时来我家。&rdo;
这条短信让她如梦初醒,慢慢回过神来。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她给程睿敏拨回去。
程睿敏听完前因后果,思索了片刻,然后说:&ldo;情况恐怕不太好。我有北京总会计的联系方式,你先等等,我跟他联系一下,十分钟之后再打给你。&rdo;
季晓鸥挂了电话,随后的十分钟里,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握着手机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几乎一秒钟都没有耽搁,飞快地接通电话。
&ldo;已经查过了。&rdo;程睿敏说,&ldo;前两个月的工资,以及这笔货款,北京都已经按时转账了。你马上再联系店经理,如果依然联系不到,尽快报警,我怀疑他是卷款失踪了。&rdo;
&ldo;一共多少钱?&rdo;
&ldo;员工工资五十万,货款四百三十二万。&rdo;
&ldo;啊?这么多?&rdo;季晓鸥瞪大了眼睛。
&ldo;是的,将近五百万。听着晓鸥,这会儿你不能乱,一件事一件事去做。第一,先从下面的楼面经理里挑一个能力好的,暂时代任店经理,同时我也托猎头帮你物色更合适的人。&rdo;
&ldo;好。&rdo;
&ldo;第二,那家起诉的供应商,你去设法了解一下它的背景,合作多年能闹到起诉的程度,中间肯定有什么故事你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没弄清楚之前,别轻举妄动。&rdo;
&ldo;行。&rdo;
&ldo;第三,员工情绪要稳定,绝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餐厅生意。严谨的银行户头现在都在严慎手里,拖欠的员工工资,你赶紧找她想办法,如果有问题,我来垫上。&rdo;
&ldo;记住了,睿敏哥。&rdo;
相对季晓鸥的心急火燎,程睿敏显得尤其冷静。季晓鸥对他十分信服。结束通话,她立刻把大厅的楼面经理叫进办公室,将目前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请他暂时代任店经理一职。
楼面经理三十多岁,一看就是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极识时务,话也说得漂亮,当即拍着胸脯让她放心,一切有他,一定会和&ldo;三分之一&rdo;同舟共济。季晓鸥明知这人不十分靠谱,但非常时期,只能采取非常规用人,以保住店内业务的正常运转。她让这位新任的店经理赶紧去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新店经理答应着出去,季晓鸥才平静下来,想一想后面要做的事。书柜里有一本厚厚的员工档案,她取出来,找到刘万宁那一页,联系方式那一栏,除了他的手机号,还有一个用于紧急联系的家庭电话号码。她照着拨过去,电话倒是通了,一个女人接的。但她一提刘万宁的名字,对方马上生硬地回答:&ldo;不认识,你打错了!&rdo;然后电话挂了。再拨过去,就只能听见嘀嘀嘀的忙音,显然对方搁起了话筒。
第78章
这当口新经理和厨师长已在底舱巡视了一圈,上来报告说以前严谨在酒窖私藏的七八瓶好酒,价值几十万,一夜之间也全都消失了。
季晓鸥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骂道:&ldo;王八蛋!连几瓶酒都不放过!&rdo;她疲惫地挥挥手,&ldo;你们先忙去吧。&rdo;
新经理却站在她面前不肯走:&ldo;那要是下面问起工资的事,我怎么跟他们说?&rdo;
季晓鸥叹了口气:&ldo;我先去报警,你也得跟我一起去。等咱们回来,我来给大家交代,不会让你为难的。&rdo;
报警立案的程序复杂烦琐,幸好季晓鸥自己也开店,和派出所片警以及街道办打交道的经验足够应付,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此刻最难的,是如何向等着发工资的餐厅员工通报实情。
新任店经理说:&ldo;咱只能把刘万宁携款跑路的事暂时隐瞒不提,先设法把工资补上,不然下面的员工一旦知道连店经理都跑了,恐怕人心浮动,很难管理。&rdo;
季晓鸥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忧虑和新店经理正好相反。她担心假如将刘万宁的事瞒着下面的员工,一旦消息泄露,局面一定会失去控制,那时候再想补救就晚了。还有严谨目前的处境,就算不说,众人也能通过网络了解得七七八八。网上的舆论对严谨极其不利,大部分网民都认为他必被判死刑,如果此时不想办法将员工与餐厅捆在一起,只怕拿到工资就会流失一大半。从派出所回&ldo;三分之一&rdo;的路上,本来她想给严慎打电话,但拿出手机想了想,又收了回去,这一刻她已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下午三点,店里的客人只剩了一桌,除了给这桌人留下两个服务生照应,其余的员工,包括正在轮休的领班、服务生与厨工,都集中在那间最大的包间里。椅子不够坐,很多人都站着,一时间将一个偌大的房间挤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