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开门见山,一向清冷的性子隐隐动了怒:“你不是与我说,暂且留他一命吗?为何还要杀他?!”
沈时砚神情恹恹:“你有那么多条听话的狗,死他一条,又怎么了?”
玄清道:“可他是高家人!”
“高钟明早晚都要死,你为何非要这时候杀他?”
玄清眉头紧皱,“现在好了,他们狗急跳墙了!”
起初她答应配合沈时砚算计高钟明时,便担忧此举万一激怒高家,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沈时砚的身世捅了出来,会坏了她之后的计划。但是这毕竟是沈时砚答应与她合作后,所提出的第一件事,她实在不好拒绝,只能迂回一下,让沈时砚暂且不要伤他性命。
可最后,还是弄成了这个样子。
但说实话,玄清还是有些惊讶的。她没想到高家会以这种方式把沈时砚的身世告知赵熙,他们就不怕也把沈时砚逼急了,将二十年前灵州战役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沈时砚手中还有一道先皇留下的遗诏未曾公布于世。
就连高太后得知此事后,都吓得不行,立刻就把高太师召进皇宫。但许是高太师自知此事做得过激,便托病没去。
沈时砚捻了捻手指,天气寒冷,只一会儿的功夫,那残留的温度便消散不见了,只剩下原先的冰凉。
他莫名有些烦躁:“我需要一个替死鬼。”
闻言,玄清一顿,不确定地问道:“吕绍文真是你杀的?”
“吕绍文已经知道了蓬莱的事情,”沈时砚冷晒,“我不杀他,你不是也要动手?”
玄清语气顿时缓和下来:“辛苦你了,长赢。”
沈时砚闭了眼,没说话。
玄清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玉瓷瓶,放到旁边的桌案上:“这是这个月的药,放心,待事成之后,我定然替你彻底治好它。”
沈时砚杀高钟明是真,但那让流衡捅过来的一刀也丝毫不含糊,再加上经年累计在体内的毒素作祟,他这一伤,怕是需得养半年才能好个彻底。
玄清走后,沈时砚便昏沉睡去,直到三更天时,才醒过来。
他缓缓坐起身,让流衡掌了灯,随即便倚靠着床栏,翻看古书。
这场面若是让顾九瞧见了,定然气得劈手便把书夺过去,然后凶巴巴地把人塞进被褥间,盯着沈时砚入睡。
想到这一幕,沈时砚不由笑出了声,只觉得手中这本枯燥难读的书都有了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上忽然多了一道黑影,紧接着便是房门紧闭的声音。
沈时砚这才放下书,抬眼,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出现在房中,大半张脸掩藏在斗篷圆帽中,只能隐隐瞧见下巴处那绺黑胡须。
沈时砚像是早就料了这人会出现一般,淡淡一笑:“吕侍郎。”
吕绍文这才露面,拱手行礼:“宁王。”
房内烧了两炉炭火,角角落落都弥漫着暖意。沈时砚没披外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玄色里衣。他本就生得白,五官又极其出众,这么一衬,全然是一副仙灵俊骨的模样,像初阳映雪般干净纯粹。美中不足的一点,只有那缠绕在眉眼间的病气。
他掩唇低咳两声:“本王费尽心思寻你,是想听听那日你去工部尚书家,岳真与你说了什么。”
吕绍文沉默一霎,不答反问:“宁王,臣想先向您求证那传言是真是假?”
沈时砚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若是不相信,便也不会现身王府了。”
这话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