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能赚钱,梁陆东教你很多,做股市,搞风投,”周絮言略矮一些,眼睛抬起?来,“这些小?玩意儿,不靠周家,你也买得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姓周,脑袋上没有‘盛原少爷’的名号,你有机会进入小?梁总的社交圈吗?生意场上那些捧高踩低的贱人会正眼瞧你吗?”
套房里只亮了盏壁灯,又静又暗,窗外?飘着小?雪,萧索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砚浔脊背笔直,站在那儿,静静听着,没有表情。
“周淮深和陈西玟只有一个孩子,叫周絮言!周砚浔是什么?东西?一个捡来的野种,本该烂在院里,过下等?的生活,吃上一口涂了果酱的面?包都是难得的奢侈,终日为三餐发愁奔波——这才?是你的人生!周家收养你,让你平步青云,有了昂头?做人的资本!你的一切,光鲜的一切,都是从我这里偷的,都是属于我的!”
周砚浔看着窗外?细微的雪,想说什么?,又平静下来,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你的东西我不会碰,包括盛原,不用担心。”
“这种虚伪的话,你骗自己就行,何必拿来骗我,”周絮言嗤笑?,“周淮深精明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体面?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把家业交到一个不够体面?的废人手上。对他来说,利益大于一切,区区血缘算得了什么?。”
周絮言手背上埋着滞留针,皮肤苍白而?冰冷,他抬手,指尖一下一下,戳着周砚浔的胸膛,“要记住——你是个窃取幸福的贼,你取代了我,偷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房间里实在太安静,周砚浔不说话,所有神色都藏进眼底。
周絮言好像带了张面?具,又好像把笑?容缝在了脸上,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得让人心惊,喃喃:“我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靠吃药打针吊着命,一个野种,下贱东西,却可以活得那么?好,凭什么?……”
窗外?夜色深深,黑得可怕,刮过一阵风,有什么?东西撞在玻璃上,轻微的碎响。
周絮言贴过来,垫着脚,在周砚浔耳边,用很轻很温柔的语气,“你拿走我那么?多东西,我也该从你这里拿走一些,这样才?公平,对不对?”
“我要好好想一想,”他低笑?着,带了点鼻音,撒娇似的,“想一想,拿走什么?,才?能真正伤到你。”
“哥哥,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第23章温柔
周砚浔是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遇见陈西玟的。
隆冬时节,她穿一条针织的毛衣长裙,外搭的大衣色浅而柔软,长发松松绕了个低发髻,配几件质感上乘的珍珠首饰,贵气十足,端丽而持重。
她不知?来了多久,病房里那些对话,她又听见了多少,而周砚浔如今的处境,已经不必不在乎这些了。
陈西玟朝他走近一些,细白?的手指抚了抚周砚浔肩膀处的衣料褶皱,声音格外温和叫了他一声:“阿浔。”
周砚浔沉默片刻,“嗯”了声。
陈西玟个子娇小,即便踩了高跟鞋也要?仰头看他,轻声说:“那年你刚满四岁,小小的一个,很瘦,怕生,我从曾院长手?里接过你,教你喊妈妈,亲手?将你抱进了周家,对吧?”
曾院长是儿童福利院的老院长,里头的孩子都叫她曾奶奶。
周砚浔只是点?头,没?做声。
陈西玟呼吸很轻,看着他,继续说:“这十几年里,我看着你长大,听你叫我妈妈,有没?有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觉得亏欠,或者,受了委屈?”
周砚浔呼出?口气,被逼到这地?步,他不得不说:“没?有,周家没?有亏欠我,是我欠了你们,欠你们一份养育之恩。”
陈西玟点?点?头,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絮言身?体不好,频繁进出?医院,性格难免敏感,有时候会?说些任性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周砚浔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上?发冷,不知?道是不是感冒未愈。他想离开,陈西玟却叫住他,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语调,说出?的话却叫人?觉得寒凉:
“既然有亏欠,就该有偿还,阿浔,你该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偿还絮言。他已经把手?里的好东西全部拿出?来,送给你了,即便自己一无?所有也从不抱怨。你说,他是不是世界上?最纯善的好孩子?”
说到这,陈西玟顿了两秒,目光从周砚浔身?上?移开,看着幽长深邃的走廊,轻声说:“阿浔,你要?多哄哄絮言,体谅他,谦让他,不要?惹他不开心,这是你该做的,也是你欠他的。”
“亏欠”二字,说来轻巧,落地?却沉重,像一块石头,压在周砚浔心口,试图压弯他周身?骨骼。
走到住院大楼的门口,保安迎上?来还他车钥匙,说:“车已经帮您送到职工停车场了,东南角,位置不偏,很好找。”
周砚浔说了句谢谢,声音很轻,像是累极了。
有个小护士从外头进来,脚步急匆匆的,迎面撞见周砚浔,不由一愣。人?走过去,她盯着背影多看了几眼,心下嘀咕,这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啊,长得可?真?好,皮肤白?,身?形也挺拔,明星似的。
保安注意到小护士的眼神,半是认真?半揶揄地?说:“别惦记了,那是医院股东的大儿子,身?价高着呢,你跟他要?微信,他也不会?给,白?白?讨个没?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