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京人。」小林的声调比平常高出很多。
「是东京土生土长的吗?」
「不错。」
「这就奇怪了,我也是东京土生土长的,但我却觉得你说话有腔调,好像是东北哪个地方的腔调。我的部下里面有个东北出身的刑警,说话的腔调跟你很像。」
「我是在东北出生的,中学毕业後才到东京来。这跟命案有何关系?」
「东北的哪里?」
「盛冈。」
「不可能!」摄影师滨野忽然大声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十津川问。
滨野向前踏一步,说:「我是盛冈人,我说话有盛冈口音,但你没有,你说的大概是宫城县的口音。如果你真的是盛冈人,那麽请你用盛冈腔说说看!」
「……」小林显然畏缩了。
「是哪里人为什麽要说谎?」十津川以严厉的眼神望著小林问。
小林以走投无路般的目光看看十津川,又看看滨野,然後说:「好吧,我承认我是宫城县人。这有什麽关系吗?」
十津川断然说道:「应该说是宫城县志田郡s村的人吧?」
小林睁大眼睛望著十津川。十津川像是要乘胜追击般看著小林问:「是不是?」
小林以尖锐的声音说:「是又怎样?」
十津川拿起旧报纸,说道:「这里写著『被害者的父母还住在其家乡宫城县志田郡s村,二老得知儿子惨遭不幸後,表情呆滞地说出下列这些话……』由此可知,你跟被害者木下诚一郎是同一村的人。东北的农村至今还非常重视人情道义,因此你就以同乡的身分去拜托他为你安排工作,想不到却被他冷淡地拒绝。我说得对不对?」
小林突然双膝跪地。
一种异样的沉默笼罩在四周,良久之後,小林才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尽是绝望的表情。
「我……」小林以沙哑的声音说。「我和木下的叔叔是邻居,中学时也在同一班,战争期间更一起被徵召入伍,分发在同一部队赴中国作战。那家伙曾在战场上伤了腿,我冒著生命危险将他扛回部队。木下就是被他抚养长大的。因为有这层关系,我就约了木下在酒吧见面,厚著脸皮低声下气求他帮我安排再度就业的工作。对堂堂的一个太阳物产公司营业课长来说,那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料他却无情地拒绝我,态度冷淡至极,不仅如此,竟然还说我老朽无能,是个糊涂老头,所以我才……」
十津川悄悄地望向佐佐木。
佐佐木微微扭曲一下他那已露疲色的双颊,然後望著榻榻米发呆。
‐‐全文完‐‐
解说
山下泰彦
我认为推理小说是一种「作者对读者施展某种诈术」的小说形式,在这个领域中,决定作品优劣的关键在於作者所安排的诈术,或者说,在於故事的情节(译注:plot有时亦兼指结构)。
遗憾的是,日本国产的推理小说比不上英、美作品的地方就在於故事的情节。就像见树不见林的比喻,许多作家在密室、不在场证明或谋杀方法等狭义的诡计方面投注了太多心血,对於故事情节(即作品的构想或骨架)反而忽略了,只顾要小花招而故事情节马马虎虎的作品不知有多少。
在众多作家中,西村京太郎的作品故事情节最能出人意表,从他的处女作也可以知道他的确有这方面的天才。后来他参加长谷川伸门下的新鹰会以磨练自己的大众文学写作技巧,这使他的小说具备了更多吸引人的特色。
就这样,他陆续发表了许多具有独特风格的作品,像《杀人双曲线》就是一例,其故事情节始於一对双胞胎兄弟的奇异犯罪行为,後来发展成一出以雪地山庄为舞台的恐怖杀人剧。《红色帆船》则安排了一名有牢固不在场证明的杀人嫌犯,案发时这名嫌犯居然是在远方参加一项航程达六千英里的帆船比赛。在《华丽的诱拐》中,更让歹徒以日本全国人民作为人质来犯案。《消失的油轮》及《失踪的船员》则以大海中的神秘失踪事件为主题。
另外在《死者尚未安息》中,他也安排了一连串的奇谜怪案,像尸体被发现後,在发现者报警时却又突然消失等。安排这种能让吹毛求疵型的读者也赞叹不已的有趣情节,正是西村京太郎的看家本领。
本书《七个证人》也是西村京太郎尽展身手的杰出作品。有男女老少共八个人被人用氯仿迷昏後掳至一座无人岛上,这八个人分别是重考生、摄影师、老太婆、酒吧老板娘、该酒吧之常客、公司高级干部、女职员,以及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十津川警部。无人岛上有一条乍看之下有点像电影外景的街道。八名男女似乎都对彼此的关系感到大惑不解。不久一名男子出现,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明朗起来。
这名男子的儿子因涉嫌杀人而被判有罪,因此他打算自己扮演法官重新调查该案,以确定法院的判决是否正当。
十八年前,他与一名女子离婚,离开日本远赴巴西,当时他的儿子才四岁。十八年後,当他带著庞大财产回国打算重温天伦之乐时,才发现独生子已成了杀人犯。他为要赎自己抛妻弃子之罪,便耗尽在巴西赚来的亿万资产为翻案做准备,并在岛上建造了一条和命案现场一模一样的街道。
他打算在岛上私设一个法庭,因此将当时在法庭上作证的七个证人全部掳来,并请十津川警部以中立的第三者之身分出席此私设法庭。故事就在这种奇特的设定下揭开序幕,其构想之卓越,令人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