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转道处,她已奔跑得气息上下不续,尖锐女声,急喘促呼:“小殿下!”
这个称呼一出,四周人都看了过来,马背上人背后大氅亦是猛地一振。
是时延桑县庶人早早趋避,盘桓者大都是前来朝贺的诸侯国、世家,非富即贵,众人都步轻耳敏,极关注左右。
“小殿下”这样的词,像最显眼的钩子,能轻而易举将人视听注意都勾过去。
朱晏亭恻然收缰,看到鸾刀和刘壁皆在对自己使眼色。
马匹停顿的姿势有些怪异,执缰者,也将缰绳深深扣入掌心,粗糙绳索,抵入细肤。
恐她再出震惊四野之言,朱晏亭驻马不行,却也没有回头。
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之后,王幼微似也意识到失言,以扇障面,从人群之中穿来。
朱晏亭倒吸了一口气,眉间不易察觉的轻轻蹙起。
王幼微轻扶她马傍,自上而下看去,见她侧目低头,凤目低垂,睨来。
她心下跳乱了两拍,低声道:“幼微见过小殿下,绝不敢将此事告知朱公,只是有一事,小殿下见多识广,求您解惑。”
朱晏亭四下一顾,周围人还在看她,低叱一声策马纵离了王幼微之手,走到一道墙角下:“你过来说。”
王幼微敛步轻移,躬身一揖,将车列因珊瑚被扣之事告知朱晏亭。
道:“仆妾不若女公子天潢贵胄,见多识广,实不通其中门道,求女公子指点一二。”
朱晏亭听罢,又确认道:“扣下车队的,非羽林郎,是临淄王的人?”
王幼微赧然:“我等还远未能见羽林郎。”
朱晏亭沉思片刻,俯下身,唤她至近前。
俯她耳边,低声道:“临淄临东海,多以珊瑚为珍,今朝拜天子,必倾所有。想来临淄王府库之中无这样品相的珊瑚,不肯被区区一朱恪压了风头。尔等不要宣扬,宜阴献珊瑚给临淄王,必得通行无碍。”
王幼微听罢,心下震惊,面上暗伏:“他们都说礼品恐怕逾制,原来关节竟然在此!”
一时又面现为难之色:“可我等卑鄙,无法通达临淄王,该如何是好?”
朱晏亭道:“今晚三更,我使刘壁赠刺与你,你依着寻上门去,他是我母兄弟,想来会惦念一二。”
王幼微胸中甫定,心下大安,喜之不尽,就要行礼:“多谢女公子指点之恩……”
礼才行了一半,便被朱晏亭以马边抬她手腕,硬生生止住了。
她微微愕然,再看她时,目中深深,幽不见底。
“我赠你此计,偿你出行之前曾为我出谋划策之恩,足够否?”
王幼微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摆手道:“唯有我念小殿下的恩德,妹岂敢居恩……”
朱晏亭微笑道:“足够就好。”
说罢,竟自顾策马,当先而去,没有只言片语的辞别之话。
王幼微向来礼数周全,不料她如此无礼,怔怔站在原地,风打她身上,紧撩衣裙,她目光也一点点冰冷下来。
不多时,王安总算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着急赶来,跺脚责问:“当下焦头烂额,你又是兴哪一出?四处是达官贵人,要再冲撞了谁当如何是好?方才那是谁?”
王幼微不答,她手中还攥着纨扇,此刻掌心里润润的,捏住白纨,就留下一个湿润的手印。
转身往回走,喃喃:“观其言,察其行。言行一者、佳也,言行不一者、其必腹内藏奸。”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