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懿皇后薨后,齐雍告发端懿皇后母家张氏勾结频阳王欲密谋反叛,张氏被夷三族。
端懿皇后的侄儿、时任丞相张昂死前东向叩首,血被满面,高呼“忠而被戮,义尔就死,此何天地”。
虽然频阳王确实作乱,张氏反叛在先帝朝就盖棺定论了,但因张昂的死前高呼,还是成了一桩疑云重重的迷案。许多有功得免的人先后都被贬官流放、或是被杀,更增添了当初张氏谋反案的神秘。
纵观齐雍半生,在孝昭皇帝贬斥下保全自身、得益于端懿皇后一跃成为诸王之首、适时出卖张氏获得了先帝的好感……每一步都惊心动魄、如履刀尖,能至今日仍然坐拥山东金角沃野,和他的极度谨慎的性格分不开。
朱晏亭正在沉思间,忽然听到鸾刀问:“这次,让吴夫人来报孟骊这个讯,临淄王那边似乎有点其他的意思。”
她迟疑着,小心翼翼问:
“投桃报李,殿下要助吴夫人得宠吗?”
朱晏亭望着手中书卷,久久沉吟,没有回答她的话。
……
五月,日暴烈。
皇帝素来惧热,早早移居清凉殿,并诏皇后前往。
但清凉殿不适合未满周岁的太子居住,因此朱晏亭没有去。
为此,皇帝还写了一封短书:“卿凿得美玉而忘故峰耶?饮水不忘泉,凿玉常思峰,朕欲携卿巫山之下,再取昆山之玉,奈何卿顾此失彼,顾涓滴潺潺而忘河川浩浩,憾之!”
笔墨飞扬横肆,满是不怀好意的调侃。
朱晏亭先是垂面引书细看,继而眉间微蹙,细之面上微红,恰见乳母抱了齐昱来,不动声色覆之案上。
孺子咿咿呀呀,吐出像“阿母”一样的声音。
他似已知道谁是生母,但凡望见朱晏亭,便手脚乱动,要朝她靠近。
朱晏亭微微笑着戳他面上笑涡:“你父皇说你是昆山美玉呢。”
齐昱自然听不懂,笑呵呵憨态可掬,倒像是他那张扬横肆如虎狼的父亲生出个猫儿来。
朱晏亭有点忧心,自言自语道:“子不类父,往后可怎么办。”
鸾刀也凑着光逗弄小太子,闻言笑道:“还没满周岁,看得出什么来,殿下小时候也最好性子,越长大越出模样,长公主的果决可一点也没落下。”
“你莫欺我,我从小就这个模样?”
这话一出,便是连他母后都嫌弃不类己了。
众人目光都向那玉童子似的太子看去,也幸而他甚么也不知,兀自憨态可掬的摆弄着吴夫人送的那粒珍珠嵌的长命锁。
摇的上面的铃铛叮铃铃直响。
朱晏亭静静的看着他玩。
天家父母子女之情不如常人亲昵,寻常的皇子公主都养在掖庭,母亲十分尊贵的得以养在身边,但以太子三岁就会移居东宫,从此便是来椒房殿晨参暮省,以礼事母。
朱晏亭从一开始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就十分克制,不会上手照料,不会亲昵拥抱,总是这样隔一段距离望着他。
但常常视线转都不转,能看半个时辰。
她看着齐昱,目光非常柔和。看着看着,忽然十分不解的问鸾刀:“为人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子女像贼寇一样呢?”
鸾刀闻言便知,近来平阳侯朱恪说的话由传入了她耳里。
平阳侯得知皇后召见了王氏、朱恂的儿子得入东宫以后,对朱恂一家大为不满,朱恂不得已以重宝资之,百般依顺,即便如此还是传出了些不好听的话。
据有些眼线传来的消息,朱恪还暗中主动去结交从前的丞相一家和郑氏一家,都是现在皇后的对头。
本着为初生的太子积德,留他苟延残喘。
而如今的桩桩件件,都撞在已经对他忍无可忍的皇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