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姜离在确定柔福帝姬性情后,就没打算再以这张狗皮的身份与她交谈。
但她还是带着好奇看着柔福帝姬。
这样敏锐吗?
她方才几乎没有开口。
柔福帝姬转着手里的空茶杯:“若是歌舞宴饮,陛下听几个时辰都不稀奇,但方才我说的这些话,你居然安静听了两个多时辰。”这就不对了。
就算因为要跟金人求和,所以耐着性子听完,但一个人眼睛里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她唇边笑容讥诮而饱含恨意:“你听得很难受是不是?”
“可他不会。我这个妹妹的苦楚,对他算什么?”
“他连自己的妻子女儿也并不在意,何况是认不清的妹妹。”当时完颜构本人是不在开封,但他的妻女数人也都被掳走。
对此完颜构的反应就是:刚登基逃跑过程中还不忘广选姝丽,搜求攘夺的民间民怨沸腾。当然那时候他还没有被金人吓得不能人道。
柔福帝姬继续道:“更何况你连听到宫女的遭遇,都要忍不住蹙眉。”
再加上……
别看柔福帝姬开口直问如刀。
但其实这两个多时辰,她也是大胆假设,然后小心论证。
通过各种事情来试探‘皇帝’的反应。
“尤其是我最后特意说起,我一路逃回来,路见百姓的反抗——”
河北早沦落为金人肆虐之地,而她亲眼所见,当地百姓皆白绢为旗刺血为‘怨’字,以迎敌寇。
朝廷不令军队出兵,民间就自发而成百多路义军,哪怕是勤恳种地的农户们,都会削竹刀竹弓,乡村之间结成巡社,以性命护卫他们的故土家人。
柔福帝姬将所见一一说来,在敏锐看到面前人眼底泪光一闪后,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她的‘九哥皇帝’。
一个要跪下求和的皇帝,怎么会愿意听到‘如蝼蚁一般的草民’都敢于抗金,有骨头有血性呢?
柔福帝姬三连举例论证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宫人上的茶都快被她自个儿喝完了:“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她觉得该结束这个话题了:毕竟要继续说当今皇帝的不做人事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姜离也就干脆点头:“不用再说了。”
“我确实不是完颜构。”
先是一愣
,然后柔福帝姬为这个名字笑出了声,这是她第一次笑。
“好名字!()”
柔福帝姬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她们赵宋皇帝被替换的愤慨,只有好奇,甚至还带了点活泼雀跃:那你是谁?又怎么装扮成跟当今皇帝一模一样,无人怀疑的??()”
她使劲盯着这张脸,也看不出任何妆饰。
可实在是跟年节下才见到的皇帝毫无差别。
姜离长叹:“不是装扮。”
“我是前世不修倒了血霉了。”
两人暂停谈话,宫人奉命入内换过新茶,然后撤掉这些雕成花却完全不顶饱的蜜饯,换上了柔福帝姬喜欢的当年风靡开封城的贺四酪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