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晨觉得自己被某种新型的碰瓷手法给缠上了。
两人在洗手间拉扯了半天,季明晨这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眼前人是在跟他搭讪了,于是正想祭出绝活,大喊一声我信x教时,门口又传来脚步声,抬头就见江燃边往里走边道:“老季你是真的肾虚啊,居然这么久还没——嗯?”
江燃脚步站定,目光在齐烨震惊的脸色和两人拉扯的姿势上来回打量了下。
季明晨愣是没看出江燃认识对方,只是见状灵机一动,机智地对江燃委屈地叫道:“老公你快说句话啊!”
齐烨:“!!”
他瞬间下巴合不上了。
……
精神病院。
“巧了,你刚住进来的时候,我也是跟护士这么要求的。”
话刚落地,气氛霎时好像结上冰霜,而恰好窗外的阳光也在这时缓缓镀过周辅深的面容,以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给他小半张侧脸笼罩下一层阴影,顷刻将那双挟带多情意味的下垂眼衬得乖戾而阴郁。
——原来现在落在旁人眼里,他跟隔壁那种疯子也没什么分别。
或许是心中的悲怆到了极点反倒无从表现,周辅深被黑色碎发遮挡住的眸子幽深诡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病友似乎也知道自己触了雷,他悄悄打量着,刚想不着痕迹地慢慢退回门后,那边周辅深就倏然抬起头,脸上没有温度的微笑将病友吓得一激灵。
“那你现在就放松警惕跟我搭讪是不是太早了点?”
说罢周辅深也不等那人反应,手腕在把手上一转便抬脚走进了病房,将门板重重甩在身后。
望着整洁到冰冷的病房,他心头突然有股暴虐的冲动,想将一切都打翻在地,任由它们颠倒错乱、破碎失序,因为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已经失去了维持体面的必要。
可最终他没有那么做。
这里是精神病院,任何过激的行为都会被判定为症状发作,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正中下怀,而他不会给任何人作践、侮辱他的机会。
但压抑愤怒并是个不容易的过程,周辅深像游魂般漫无目的地在室内转了一圈,直到情绪缓慢沉淀下去,他才来到床头,坐了下来,目光紧盯着抽屉,就像注视着潘多拉的魔盒,许久才终于动作。
他仿佛怕惊扰什么一般轻轻拉开抽屉,就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鸡崽模样的毛毡玩偶。
那正是那天从聂稚心身上掉落的钥匙链。
当周辅深看见这件极具代表性的暖黄色小玩意儿时,强烈的妒火促使他想象出了许多画面,其中每一样都足以压垮他的理智,让他化身成一个难以自控的、被暴怒轻易霸占了心智的平庸男人。
以致如今再触及,他心里仍然会泛起恶毒的余温。
可即便如此,在即将被送往精神病院的那天早晨,他孑然一身,唯独兜里还是揣了这东西。
周辅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带上它,又将其束之高阁,然后任由那暖黄色的可笑东西穿透障壁,日日夜夜煎熬、折磨着他,提醒他江燃正处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任何人都能肆意接近,对他献上殷勤。
甚至有天夜里突兀醒来,周辅深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因为梦里他看见江燃挽着别人的手踏入结婚礼堂,而新郎是个完全不如他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男人。
“你究竟要践踏我多少遍才够?”
抓着毛毡鸡崽逐渐收紧,周辅深咬牙切齿地逼问着:“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没皮没脸地再去想着你念着你吗?”
鸡崽在他手下毫无反抗地被随意蹂|躏,可周辅深心底的灼痛却没有得到丝毫释放,反而越发浓厚,直到顺着血液贯穿他的全身,他清楚地明白这是为什么,世间所有使人痛苦丑陋的情绪都源于放不下。
江燃讽刺的话语仿佛又响彻在耳边。
‘照照镜子吧,周辅深,你已经变成曾经你最不屑的那种人了!’陡然一道惊雷炸响在天际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将敞开的窗户吹得来回摇晃。
在这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气氛中,周辅深的神情却恢复了平静,他捏着毛毡鸡崽走到窗边,面无慈悲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市景色,然后抬手将手里的小玩意儿抛出了窗外。
做完这个举动,他像是被抽空了神智,行尸走肉般地返回床边,麻木地注视着玻璃表面滑落的雨滴,良久没有别的动作。
即便病房内的娱乐设施除了不能联系外界外,其他功能一应齐全,他也始终无动于衷。
傍晚护士来查房时,入目就是这副场景。
晚班护士都是轮班制的,今天轮到的护士是个新来没多久的小姑娘,曾经她在读书时也算周辅深的颜粉,没事在网上跟风喊喊老公,可如今见到真人却有些害怕,网络上的阴谋论和同事危言耸听的闲聊一股脑儿地钻进她的脑海,让眼前这张无比英俊的脸蒙上了一层悬疑电影的灰暗色彩。
她看着周辅深雕塑般的侧脸有些退缩,可医生的嘱咐又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将托盘放下,轻声道:“该吃药了……”
吃药。
似乎是这个字眼拨动了周辅深的神经,他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皮将视线投向钢质托盘,上面包裹着小药片的真空包装上印着密密麻麻不甚清晰的蓝色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