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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第2页）

&ldo;让穆北去雁门和谈的旨意不是襄公所授，对不对？&rdo;

晋襄不言，只喝了一口茶，微喘着气，睁眼的刹那，原先那双琉璃一般清浅的瞳间迷朦若罩轻雾。半日，他终究是淡淡一笑，道：&ldo;是我欠了你姑姑的。那两小子算计这般周密，逃不了，逃不了啊。&rdo;言罢，他轻轻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一瞬不知何故竟平白多出了几分生气，转眸顾盼间眉宇间的病弱之气刹那一扫而空，换而替之的，是风吹无隙的坚忍和神色难撼的凌霸之风。

&ldo;只不过，&rdo;他一叹，脸上尽是惋惜的表情，&ldo;可惜呀可惜，还是百密一疏。&rdo;

我听得颇为费解，脑中念光忽闪不断，仍不明白所谓的&ldo;疏&rdo;，疏在何方。不过他突然而起的精神倒叫我心思一动。我垂手取过他手里的茶杯，凑近鼻子闻了闻，忍不住皱眉：&ldo;襄公病入肺腑已然不浅，用如此猛药维系清醒怕不是长久之道。不如夷光传信给师父，让他来安城一趟为襄公治病？&rdo;

晋襄眉毛拧了拧，笑容古怪：&ldo;叫东方来安城？&rdo;

我点头。

&ldo;齐庄病危，东方在金城，齐庄死；楚桓病急，东方去邯郸，楚桓逝，&rdo;晋襄笑着，目色沉沉寂寂，彻寒如冰，细细的锋芒忽现其间，光泽淡淡却诉尽阴凉和危险，似是徘徊在苍野辛苦觅食的孤狼，&ldo;他夏国王室是号称人人圣手，结果东方可曾治得了齐庄楚桓？在寡人眼中，与其说东方是医神，还不如说他是瘟神。罢了吧。&rdo;

我一思量，觉得与他再无话可说，便放下茶杯，请示：&ldo;既如此，夷光便先告退了。&rdo;

他默默点头，伸手揉额。

我转身未行几步，身后又陡然传来他凉如寒玉的嗓音：&ldo;知夫君有危险而不劝阻，将为人妻却仍心有它顾，丫头，你欠穆儿的寡人都给你记着。若雁门之事办不好，寡人不会顾你是否是夷长侄女、穆儿心头爱，寡人也不会像楚桓言出心软，你如负穆，寡人会叫你死无全尸！这个，可不是吓唬小孩子的空话。&rdo;

我脚下一顿，回眸，却见他望着我，扬唇挑眉间笑意溶溶如清月之色，眸子生辉，目色诡谲而又凶狠。

&ldo;夷光明白。&rdo;我低低颔首，一笑嫣然。

他目色浅浅一落，点点头，挥了挥手：&ldo;赶紧走吧。&rdo;

?

出了落峤谷却见侯离牵着两匹马立在雪地里静静等候，我顺手拉过一匹，也不多说，言道&ldo;有劳&rdo;后翻身上马便挥鞭离开。

侯离纵马紧紧跟随，我一拉缰绳，勒马停下，瞥眸瞪着他，狐疑。

他脸上带着鬼面，鬼面下眸光沉寂如死，仿佛暗水深潭般，毫无一丝光泽。

&ldo;先生跟着夷光还有事？&rdo;

侯离淡淡横了我一眼，答话简单：&ldo;为穆。&rdo;

我皱眉，长鞭一挥：&ldo;我一人北上足以，先生请回。夷光不喜有人这般跟随。&rdo;尤其还是个能动不能说、永远无法揣摩其心思的石头。

侯离望着我，不动。

&ldo;驾！&rdo;我喝了声，马鞭再次落下。

骏马疾驰如腾空，一夜奔波劳累，离开落峤谷时已天亮。举眸，却见接连几日因大雪而积压乌云的苍穹上霞光冉冉，天色大好，九霄碧澄，叫人也一望心高。

积雪随着马蹄四溅散落。融雪寒于落雪，我一路快马加鞭，北风吹入骨，只觉身体已冻得宛若冰封。念及去年奔赴楚丘领死的一幕，我忍不住连连冷笑，心底骤凉。

身后，无人再跟来。

?

回侯府西楼迅速写罢一卷书简，取过装有昨日写下帛书的锦盒，与楼湛匆匆吩咐几句后，我顾不上休息便又驰马去了红颜赌坊。

豪姬见我急急而来略有惊讶，还未出声时，我便将锦盒塞入她怀里，细细嘱咐：&ldo;近日晋朝朝堂将有大的波动，不同于数月之前的闻风却不见浪。上次襄公囚晋穆意图引出诸国在晋国的密探斥候，因他病发突然而有所耽搁。这次晋穆北上雁门和谈，晋襄必然会利用此机再次辩明群臣利益所在，而且会因他时日不多而铁腕狠绝。锦盒里是无颜事先让我写下的密信，密字所书，常人纵使得手也看不懂。夷光有要事将离安城，有劳豪姬代我和无颜通知晋廷朝中各位密探暂避风头。&rdo;

豪姬应下，问我：&ldo;你要去哪？&rdo;

&ldo;雁门。&rdo;

豪姬闻言直蹙眉：&ldo;那里战乱，你去作甚么？&rdo;

我一笑，道：&ldo;救人。还情。&rdo;

豪姬拉住我还欲再说什么时，我看看房里墙角的沙漏，眼看时已至辰时，心下着急便顾不得再解释挣脱她的手，说了句&ldo;放心&rdo;后便马上转身离开。

侯府，狐之忌和楼湛已等在门外。我翻身下马，接过楼湛手里的锦裘斗篷披上，戴好帷帽，伸手自怀取出晋穆以前交给我的穆侯令牌，吩咐一旁已戎装英武的狐之忌：&ldo;劳烦狐之将军走趟侯马西南，点兵十万奔赴雁门。&rdo;

狐之忌迟疑，望着我手里的穆侯令：&ldo;仅凭此印没有虎符怕是不行。&rdo;

我冷笑一声：&ldo;啊，将军在危机关头倒知依法办事，聪明得紧呐。&rdo;

狐之忌闻言脸红，单膝下跪，双手托起：&ldo;请侯爷令。只要能解侯爷之危，狐之忌定不负夫人所望。&rdo;

我将令牌放入他掌心，低低道：&ldo;如此，有劳将军。&rdo;

狐之忌轻轻应道：&ldo;不敢。&rdo;

&ldo;楼将军，你留安城，请在意宫中动静。&rdo;我拿好楼湛为我准备的细软，跃上马背，垂眸看着他时，言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