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罪便免了。”冷哼声从半空传来:“今日本皇便看在凤染和天宫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今后百年,你孔雀一族,不得再踏入我鬼界半步!”
鬼王一挥袖摆,强大的神力落在华姝身上,硬生生逼得她倒退两步半跪在地。而后鬼王声止,黑雾消失,长安街上又恢复了宁静。
华姝终是没抗住这一道掌风,一直忍在喉中的鲜血吐了出来。
“殿下!”一旁的红雀急忙跑过来扶起她。
华姝见街上鬼君妖君们面露讥笑,女仙君们眼神躲闪,她神情难堪,将受伤的五彩孔雀收入乾坤袋中,携着红雀匆匆朝鬼界界门而去,再也不像来时一般嚣张。
凤隐在修言阁窗边看完了这场好戏,抿了口茶,掏出一把金叶子扔在桌上就走。
“女君!”被凤隐的神力骇破了胆的小跑堂倒是个实诚的,捧着一满手的金叶子弱弱地唤住了她,“咱、咱楼里的茶不值这么多金叶子,您、您给多了!”
这女仙君瞧着可不是个好惹的,他可不敢胡乱收下这么一堆金叶子。
“值,这场好戏,值了!”凤隐慵懒地摆摆手,眉宇间透出一股子惬意,“本君足有千年没这么舒心过了,你们楼主这情,本君承了!”
凤隐大笑出声,朝楼梯处走去,待那小跑堂再睁开眼时,已然不见了她的身影。
钟灵宫内,凤隐亮了身份拜见鬼王。
宫卫恭恭敬敬把她请进了殿,却为难地回鬼王未在钟灵宫内,请她在宫内稍等片刻,等鬼王归来。
凤隐挑了挑眉,心底一动,出了钟灵宫直朝奈何桥而去。
敖歌不在,她去找修言便是。
奈何桥头,一身碧绿长袍的鬼君翘着二郎腿坐在桥头,他身旁立着个一脸冷沉的白衣仙君。
忘川的水镜里浮过华姝主仆消失在长安街尽头的一幕。修言一挥手,水镜消失,他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青年:“怎么,元启神君想为你那孔雀公主讨个公道?”
元启神情未有丝毫波动,“她撕裂界面擅闯鬼界,陛下此举,已是手下留情。”
当年元启和阿音一同入鬼界寻梧桐树,自是知道修言和敖歌共用一身,刚才长安街上的鬼王虚像,便是修言所化。
“那你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杵在我这儿做什么?这里是奈何桥,死了的人才来此处,神君不该来这儿。”
“修言陛下。”元启沉声道:“我师妹阿音当年在罗刹地消失,希望陛下能告诉我她转生到了何处?”
修言挑了挑眉,今日说话特别刻薄,“消失?神君说笑了吧,死在元神剑下的,别说一只水凝兽了,就是上神亦会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往生轮回?神君珍贵之身,还是早日回归神界,别年年来我鬼界来寻一只可怜仙兽的散魂了。”
修言说完闭上眼,靠在奈何桥头一副兴致恹恹完全不想搭理元启的模样。
“五百年前,我在鬼界……”元启的声音响起,修言眼睛动了动,睁开了眼。“曾经感觉到阿音的灵魂之力。”元启声音笃定,“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不会弄错,阿音一定在鬼界出现过。”
五百年前凤隐轮回转世,在忘川的水镜里见过长安街上的元启。怕就是那次凤隐露了行迹,让元启觉察了出来,否则他也不会千年来都不肯放弃,年年都来鬼界苦等。
修言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仍不为所动,“元启神君,世间缘分有聚有散,阿音千年前就已经殒身在你元神剑引下的九天玄雷之下了,你又何必执着。”见元启神色不为所动,“况且就算你那师妹的灵魂还在……”
修言的声音顿了顿,元启猛地抬首,眼底蹦出一抹希冀的光来。
“又如何?”修言开口,残忍而无情,“千年已过,她转世不知凡几,难道你要蹦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你千年前的师兄……”
元启张了张口,“不是,我只是想……”
“还是你要告诉她,你是曾经杀死过她让她魂飞魄散的人?”
修言眼底满是冷意,“元启神君,她要是千年前就死的一点儿灰末都不剩了,那就是说你们的缘分千年前就断了,她要是还囫囵活在这三界任何一处,也该有自己的人生和际遇。你要知道,无论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当年的阿音都已经死了。”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算已经不记得我,不记得大泽山,不记得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了,都没关系,只要还活着,还存在着这世间就好了。
元启的嘴张了张,在修言冷冽的目光里终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况且,我是真不知道你那师妹阿音在哪儿。就算我拥有神力和轮回之力,也无法在混沌主神面前隐藏往生的灵魂。这一点,您不是知道吗?”
元启眼底升腾的希冀被修言的话一点点碾碎。
“元启神君,鬼界暗浊,不是神君该来的地方,您请回吧。”修言言毕,不再看元启,开始赶人。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找她。陛下,明年我再来。”
元启说完,不再多言,像过往百次千次一样,转身离开了奈何桥,那背影落寞如昔。
修言望着它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目光落回到粼粼波光上,有些晃神。
不是他心硬如铁,只是他曾眼睁睁看着那璀璨的灵魂魂飞魄散,看着她孑然一身在鬼界的最底层挣扎,看着她忘却所有一世世历经着人世的劫难。若她愿意再相见,元启又怎么会不知那梧桐凤岛上的凤皇就是他千年前的小师妹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