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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ldo;可、可是，&rdo;云焕喃喃脱口，&ldo;师傅教了我整整三年……整整三年。&rdo;

那三年里，师傅连日督促指点、从来不曾中断。

慕湮微笑起来，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把他拉起来，将金丹放回他手心，替他扣上衣领上最后一颗扣子：&ldo;你看，长那么高，袍子穿在你身上都短了一截，也只有将就了‐‐外面牧民的聚会就要开始了，快出去。你若找不回那颗如意珠，可是要大大糟糕。&rdo;

然而帝国少将却站在原地不曾动，从背后看去，只觉他肩背在难以压制地震动。

&ldo;还有多久?&rdo;他霍然回身，眼里忽然出现惊人的光亮，直扑到轮椅前，&ldo;师傅您还有多少时间?一年?半年?几个月?&rdo;

被弟子刹那间爆发的气势镇住，慕湮茫然：&ldo;具体我也记不清了……不出三个月吧。&rdo;

&ldo;三个月……三个月。&rdo;那样的回答显然是令人绝望的，云焕喃喃重复，忽然回身，咬牙一字一句，&ldo;好，师傅，找到如意珠，我就带您回帝都!&rdo;

&ldo;傻孩子，即使去了伽蓝城又能如何呢?&rdo;慕湮摇头，微笑，&ldo;你也说连巫咸也没有炼出不死药，是不是?&rdo;

&ldo;不，不，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rdo;帝国少将显然被内心巨大的洪流控制着，平日冷定的眼睛里有不顾一切的光芒，想也不想，冲口而出，&ldo;我去求智者大人!智者大人一定可以!他是神……什么都能办到。我去求姐姐帮忙，让她求智者大人救您!&rdo;

&ldo;啪!&rdo;话说到一半，一个耳光忽然落在他脸上，将他打的愣住。

云焕捂住自己的脸，怔怔看向轮椅上的女子‐‐那么多年来，师傅还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ldo;痛不痛?&rdo;慕湮自己也愣了一下，连忙抬手轻抚弟子的脸，眼里的焦急却依然存在，&ldo;你看你说什么疯话!我是空桑人，还是伤在你们巫彭元帅手下的‐‐你带我去帝都?跟十巫说你是空桑剑圣弟子?西京和白璎是你师兄师姐?‐‐你胡涂了?想自己找死么?那些豺狼正愁找不到下口的机会!&rdo;

惊怒交集，女剑圣似乎再度感觉神气衰竭，顿了顿，看到弟子低头不答，放缓了语气：&ldo;焕儿，你仔细想想‐‐反正……反正，咳咳，师傅是死在这里都不会和你去伽蓝城的。&rdo;

云焕没有回答，慕湮只感觉手底下军人的肩膀在微微震动。

只是片刻，那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停止了，沧流帝国的少将抬起头来，剑眉下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方才那种不顾一切的光，深而冷，看不到底：&ldo;师傅教训的是，弟子再也不敢了。&rdo;

&ldo;好孩子。&rdo;轻轻吐出一口气，慕湮终于微笑起来：&ldo;以后切不可鲁莽做事‐‐牧民们外面闹了很久了。过来替师傅推着轮椅，我们出去吧。&rdo;

然而云焕还是站在那里没动，静静将手抬起，摊开，再度将那枚金丹送到她面前，一字一句：&ldo;请师傅收下这枚金丹。&rdo;

那样的语气坚定如铁，恍惚间慕湮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地窖里看到的绝望而倔强的目光。叹了口气，不忍再拂逆弟子的心意，她伸手接过，笑了笑，便服了下去。

夜幕下，篝火烈烈燃起，映红一方天空。

眼看云集的鸟灵纷纷离去，匍匐在古墓外彻夜祷告的牧人们知道一年一度的大劫又是平安过去，一声欢呼，空寂城外便成了欢乐的海洋。火堆边上人头济济，牛角杯，驼骨碗纷乱地举在半空，随着各部巫人颂词便往天空泼洒着美酒，象征对天神的感激。十二弦声悠扬，牧民们双手相挽、踏足齐声而歌，热烈彭湃，歌颂天神和女仙‐‐在大劫过去后，第二夜便按惯例要举行盛大的宴会，答谢古墓的女仙。

&ldo;都唱了那么久了……怎么这次女仙还不出来呢?&rdo;一边的火堆边，一个红衣的姑娘有些纳闷地喃喃，担忧，&ldo;以往好歹也会开了石门出来露一下面，这次‐‐难道是我们唱的跳的不够好?如果女仙不出来，我们可要不停跳下去呢。&rdo;

&ldo;央桑公主，一定是你还不曾跳舞，而摩珂公主也不曾唱歌，所以女仙不肯出来呢。&rdo;旁边有女奴微笑着怂恿，同时示意身边的牧民附和，&ldo;族里最珍贵的两位公主都不曾出面，天神女仙怎么会满意呢?大家说是不是?&rdo;

&ldo;是啊是啊!&rdo;旁边喝酒的牧民轰然应合。

&ldo;为什么又要我跳……&rdo;红衣姑娘听见贴身女奴的话，虽然心里受用，却故意嘟起了嘴，眼睛骨碌碌乱转，&ldo;摩珂那丫头呢?她去哪里了?‐‐她不唱歌，我可不跳!&rdo;

&ldo;摩珂公主去了琴师那边，调了弦就开唱了。&rdo;女奴珠珠笑眯眯地眨了一下眼睛，指了指另外一堆篝火，那里果然有一个装束华贵的黄衫少女站在琴师身后，俯下身轻轻地说着什么，珠珠笑了起来：&ldo;央桑公主就开始跳吧，大家都等着公主领舞呢!&rdo;

&ldo;摩珂先唱!&rdo;显然是忽然闹起了脾气，刁蛮少女哼了一声，却忍不住用眼角打量着另一边弹着十二弦的琴师，&ldo;哼，也不害臊，丢下我不理整天去缠着别人‐‐一个流浪的瞎琴师，一副娘娘腔，不像个男人，也值得这样巴结……&rdo;

&ldo;呀呀，冰河琴师是多么迷人，竟然让央桑公主都吃醋了呢。&rdo;女奴珠珠显然和两位公主很是熟悉，调笑着上去拉央桑的手，&ldo;来来来，跳舞吧!大家都等着你呢。&rdo;

&ldo;我不跳!&rdo;央桑却依然耍脾气，一跺脚，大声，&ldo;要那个瞎子弹起琴来，摩珂先唱!&rdo;

声音有些大，那边火堆旁的人显然听见了，那个正在低头调琴的琴师微微抬了抬头，他身后站着的黄衫少女摩珂公主也抬起头看着妹妹那边，蹙眉。

&ldo;央桑!不许无礼‐‐快出来跳舞。&rdo;僵持的气氛中，忽然传来威严的喝止，众人簇拥中，一个中年人手持酒碗转了过来，牧民纷纷鞠躬，口称&ldo;罗诺头人&rdo;。曼尔哥部落的族长这次亲率族人赶来这里主持盛会，却看到女儿在这里使气，不由皱眉，然后转头向着另一边，招呼，&ldo;琴师，弹琴!摩珂，别光顾着说悄悄话了，唱起来吧!你是大漠上的天铃鸟啊!&rdo;

旁边的牧民听到族长开口，一起欢呼起来，轰然叫着一个字：&ldo;火!火!火!&rdo;

&ldo;是的，父王。&rdo;黄衫的摩珂公主脸红了一下，恭敬地答应着，不敢再怠慢，低声对琴师道，&ldo;冰河，我要唱了啊‐‐你会弹那一曲《火》么?&rdo;

盲眼的琴师微微一笑，也不答应，只是将手指按上了琴弦，轻轻一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所有牧民觉得在第一声曲子响起的刹那，荒野上所有燃烧的篝火陡然便是微微一盛、向上跳跃起来，直似欲舞。

&ldo;真棒!&rdo;摩珂公主惊叹，看着面前抚琴的男子‐‐火光明灭映着他的脸，微阖着双眼的琴师面目清秀俊美，有着大漠上人没有的优雅气质，修长的手按在琴上，也是牧民里从来看不见的儒雅悠闲，竟不似一个流浪琴师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