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欢尔这才注意到他穿一身球服,大大随身包斜挎在肩上,模样像刚从运动场回来。至于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这个行。”对方兴冲冲将手里东西举到她面前——一瓶止痛喷雾。
“我不疼。”欢尔没好气答一句,直起身拢拢头发。真见鬼了,哪里来的变异物种肠胃这么顺畅。
“我知道,那点分量砸一下能有多疼。”男生摇两下喷雾,“好歹是液体,这东西喷脸上没事,擦擦就掉了。”
“不用。”陈欢尔不想理会,弯腰欲搬箱子。
他直接拉住她,表情像是在憋笑,“而且这个遮味儿。”
遮……遮味儿?什么玩意啊都。
“你闭眼。”男生直接将喷头对准她,欢尔下意识比起眼睛。
右脸颊一阵凉意。
接着是摩擦触感,料子还算舒适,动作——异常生猛。
欢尔睁眼的同时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擦完脸又磨蹭两下头发。
“差不多了。”对方直接将毛巾收回去,看看她又瞧瞧脚下的箱子,“你新来的?”
“嗯。”陈欢尔瞄着揣在他背包里的毛巾,“我洗……”
“我也住这院,以后保不齐能见到。”男生朝地下挑挑眉,“沉不沉?”
“还行。”她以为他要帮忙,忙不迭补一句,“我能……”
“那你自己拿吧。”
果然是多虑了。
背后诅咒人的家伙能有多好心。
“走了。”他倒退着摆摆手,大步跑开。
回家直奔卫生间,脸干干净净,只有发丝还残留几缕白浆。欢尔洗了澡,这才给母亲发消息,“搞定。”
没有刻意等回复——钱医生要是有空,也不会家搬一半人溜个没影。
她环顾四周,东西不算多,十几打包箱外加三个大号行李箱,母亲早就给过搬家原则,“捡必要的带。”欢尔关了窗,空调电视齐齐打开,悠然自得开启整理工作。
她的新家在市三院医生家属院,小区大半户主都是大夫。建成已久的老小区,每栋楼都同卵胞胎似的相像,六层,无电梯,外墙呈现出历经风雨沧桑的砖红色。虽是卡车都进不来的地方,可似乎只能住在这儿——母亲由县医院调职过来,经同事牵线接下这处顶层二手房,省一大笔中介费,走两步就到工作地,一个电话呼叫还能赶上后半程手术。前任房主去首都大医院任职举家搬迁,家具家电统统留下,基本相当于拎包入住。而深层次的原因——上午刚进来母亲就信誓旦旦告诉她,“这房子风水好,人家儿子考的是北大医学院。”
陈欢尔揶揄,“你们学医的不应该讲点科学?”
“你妈学的中医。”陈妈神神秘秘摇头,“讲玄学。”
小陈同学不止一次怀疑母亲持假证上岗。
总而言之,陈欢尔的第一个人生拐点就这样出现在十四岁。
十四岁以前她生活在四水县,天河市下属一个极其没有存在感的小县城。这里没有历史故事、没有名人产出、没有厉害的工农业指数、甚至连拿得出手的土特产都没有。陈欢尔有次随父亲去市里参加婚礼,被问及家乡,她那没正邪的爸爸和众人做你划我猜,“第一个字是数字,第二个字是流动的液体”,在座与父亲同龄的叔叔阿姨皆笑而不答,他们的子女——一群城市小孩们讨论半晌给出答案,“叔叔我们知道了,五湖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