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乡里后,富贵和老黑二人置地盖房,娶妻生子,一度日子过的很不错。只是自打懿宗在位时,这日子就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到了当今天子即位后,日子更是越过越倒退。前几年,富贵和老黑都被征了壮丁,结果富贵一条腿断了。后来,老黑也瞎了一只眼。
此时,老黑坐在椅子上,叹气道:“柱子啊,听说你跟庄里的一群娃娃们把当兵的给抢了,有这回事?”
柱子一直怕老黑,尤其是老黑瞎了一只眼回来,他越发的怕了,总觉得老黑虽然平时不说重话,可那眼神往人身上一扫,就有一股煞气。他低着头回道:“黑伯,有这回事,俺和黑子哥领头干的。”
赵老黑仰天长叹:“唉,天为**,世道艰难,这倒也罢了,更可恨的是官吏无道,藩镇『乱』民,鱼肉乡里,大家活不下去,干些出格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赵富贵坐在一边,“黑哥,官府的事情咱不懂,可柱子他们这样干,这不是在给庄子招祸吗?这几个小兔崽子胆也太大了,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带着几个整天还流着鼻涕的小娃娃,就敢去抢人家好几十当兵的。我刚看到了,那些当兵的全都有高头大马,穿的也十分的齐整,看样子不像是成德的兵,倒像是北边那面的兵。北边的兵咱们可招惹不起啊,代北的沙陀人,成德的回鹘人,他们可都打不过人家的。”
老黑『揉』了『揉』那只瞎眼,虽然那里只剩下了一只眼窝,可他却总感觉那里有只眼珠子,而且老酸痛的感觉,隔会就得『揉』上几下。『揉』了几下,眼睛舒服了些,他又看了看术子,叹息道:“是啊,这日子难过啊。自当今天子即位之后,这河北总是打仗,到现在都打了七八年了,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旱灾、水灾、雪灾、蝗灾、兵灾、匪灾就没消停过,可藩镇那边征粮收税就没减过,而且一年还比一年收的多,动不动就加征,还总征丁。。。”
村里另一个断了一只手的汉子『插』嘴道:“黑哥,你们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听说北边打过来了,发了八十万大军呢,就前几天发动的。几天时间,听说就已经打下了十八座县城,成德军死了五万多人,血流成河啊。现在秦军从西边的太行山脚下。到东边的运河边上,到处都是北边的军队,成德兵败如山倒,甚至有几千几千被包围直接投降的,到现在秦军还没停下来呢。”
“哎。年初县里就来人把家里最后点种子粮收走了。今冬,咱们庄一下子饿死了五十多个,庄西的长顺家里没粮交。十五岁的闺女被抓去充抵,结果那娃娃一头撞死在村头,然后长顺一家一起跳了冰窟窿,哎,成德藩镇这样干,早晚要遭报应的,北边打过来,正是顺应民心之事。”
“不好!”老黑突然脸『色』一变,“几个小兔崽子们抢的不会是北边的兵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屋里人所有人都惊住了。
对于成德镇,他们并非不怕,只是这些年成德镇治下,大家生活已经绝望,到了此时,已经有些破罐破摔。无所畏惧了。反正这样下去,大家也难以撑过明春了,抢也就抢了。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可若抢错了人,抢的是秦军。那就不一样了。
“快去看看,若真是北边来的,可得马上放了。”老黑咬牙道。
“可若真是北边来的,咱们都已经得罪了他们了,再放了,回头能放过咱不?”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求他们宽仁大谅了,听说北边的军队跟咱们这边的完全不一样。咱们这些人活了这大半辈子,也就罢了。可村里还有这么多孩子,他们还年青。咱们村里还有很多男人被征走了,还指望着有一天能靠北边的人来救回来。走,全村能动的都去!”老黑说到。
一群还没饿死的庄民从寒冷破旧的村子中走出来,他们多数是老人和『妇』女,少数的一些青壮男人,也多是些瞎眼断手断脚的残疾,多数是战场上残疾的。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成了幸运,因为残疾了,有很大的机会得以返家。
他们迎着寒风,心中充满期望和担忧。
他们期望河边的那群兵是北边来的,那样的话,说明他们真的攻过来了,以后也许他们就能摆脱如今这水深火热的绝望生活,他们还会为他们带来传说中的美好生活。但他们又在惧怕,惧怕那些人真的是北边来的兵,可他们却得罪了他们。
村边离河岸边不远,等他们终于走到了河边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河岸上只剩下黑子带着一群孩子正围在一堆木箱上面,呆滞发愣。
“黑子哥,那些人呢?”柱子大跑着过去,赵老黑他们也跟着跑过去。
“走了,他们走了!”黑黑瘦瘦的黑子望着那洁白的冰面,怔怔出神道。
“这是什么?”有人指着那一堆木箱问。
“是罐头,猪肉罐头,鸡肉罐头,牛肉罐头还有鱼罐头,豆子罐头,还有面粉。。。”二丫在一边大声的喊道,只是说了一半,却已经把很多箱了里的东西名字忘记了。
“黑子哥,你怎么放他们走了?”柱子有些不解,他可是清楚这年头肉有多值钱。抢了那些当兵的这么多肉,现在还放他们走了,那他们回头还不得马上就来报复。这岂不就成了阿耶说的给庄里招祸了。
“柱子哥,黑子哥没放他们。”二丫马上又跳了出来,“那些当兵的好厉害啊,只一下子,黑子哥就被他夺了手里的骨刺。那些当兵的也一下子就夺了我们手里的东西,不过他们脾气很好呢,没打我们也没骂我们,反而问了我们些话后,就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吃的。你看,有好多箱呢。”
黑瘦的黑子怔怔道:“那个领头的说他是秦军铁骑军团第一军副军主,叫郭涛,小时候家里毁于战火,做乞丐流浪了好多年。”他抬头望着父亲老黑,“阿耶,副军主是多大的官,有县长大吗?”
赵老黑也还沉浸在一片惊讶之中,他没有想到,这伙当兵的真的是北边的秦军,而且那个头还是一个大官。他可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很清楚铁骑军团是什么军队,那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秦王李璟亲自统领的军团,一支足足八万人马的骑兵军团,虽然里面也有步军,可铁骑军团依然是他听过的最大规模的一支骑兵军团了。铁骑军团第一军副军主,那可是统领着五千骑兵的副军主,哪怕副军主在一军军官中排名可能要到第四第五,但也是极其厉害了。
赵庄一群野孩子居然抢了这么大的一个军官,真是不可思议。现在想想,对方只是不想伤害这些孩子们,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抢到的他们呢?看看,他们没有伤害孩子们,走前还留下了这么一堆的罐头食物。他的心头突然闪现一个词,王者之师。
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不知道,他今天有多么的幸运。
“儿子,副军主比县令高,铁骑军团第一军副军主,起码也相当于州长史和司马了,比刺史也就低一点。”
“阿耶,我也要去铁骑军团当兵。”
赵老黑不由轻笑出声,“等你先学会骑马再说吧,你现在也就会骑驴,铁骑军团可都是骑兵。”
赵富贵也拉着自己的孩子柱子站在河岸上,感慨万千,“黑哥,以后我们就是秦藩的人了,是吧?”
“嗯!”赵老黑郑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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