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雪臣皱着眉,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手机,怀疑是自己想的太多。
等季书平拿着一盒巧克力回到收银台的时候,哭声响起了。尚雪臣和季书平都循着哭声去看,是那位秃顶的大叔趴在油腻的桌子上哭的不管不顾。
尚雪臣先回过了神,低头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季书平被机器扫描“嘀”的声音拉回了神,看着尚雪臣收钱,打开收银机找出零钱给他。
“人活着好像总有无尽的烦恼。”季书平的这句话像是在问尚雪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尚雪臣把零钱塞进了季书平的手里,“想要活得不痛苦,就得学着金鱼,记性差点。”
季书平定定的看着尚雪臣,两人无言的面对面,季书平临走前说了一句,“可金鱼的寿命最久10年。”
就这一句让尚雪臣愣在原地许久,回过神来看着台面上摆着的金鱼和巧克力,季总的记性似乎不太好,总是落东西。
尚雪臣把金鱼收到了台面下,拿着巧克力坐下,撕开包装一块一块掰着吃,“当初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和他说呢。”自言自语完把一块黑巧克力送进嘴里,舌上味蕾苦味四散。
趴在桌上痛哭的秃顶大叔声音渐渐小了,只背部上下耸的厉害。刚刚喝完咖啡的男生,轻手轻脚过去放了包纸巾在桌上,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坐在收银台里的尚雪臣正对着他笑。那男生红了脸,走到自动门前的时候,停了一下转过身,对着坐在收银台里的尚雪臣说,“能问你要电话吗?”
尚雪臣站起身,那男生走了过来,“伸手。”
男生听话的伸手,离得近了,尚雪臣才看清这男生的样貌,水汪汪的狗狗眼,显得乖巧又可怜,倒是和齐梁长的像。尚雪臣把手里的巧克力都放在了男生的手心,摸了摸他的头,“巧克力比咖啡来的好。”
男生收紧手心,红着脸垂下头,知道这是被拒绝了,“你很温柔。”
温柔?明明是句夸奖在尚雪臣这里却听得割心。他是温柔,也很虚假,对着想泡的对象更是温柔的一塌糊涂,到手之后也狠心决绝。这倒是他头一次单纯对一个陌生人温柔,只是因为这个男生温柔了别人,那么他也总该得到些回报,没人给他,尚雪臣给。可要是纠缠上了像自己这样的人渣,那这男生对他人施出的好心,得来的就不是好报了。
尚雪臣不忍心对着他下手,在目睹他的善良之后。
秃顶的大叔渐渐平静,抬头的时候看着旁边的一包纸巾愣了一下,用袖口擦干了眼泪,攥着那包纸巾,埋着头走出了便利店。大概是怕丢脸,所以出门的时候一直偏着头怕尚雪臣看他。
尚雪臣拿出手机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里,沉浸在别人遗留的情绪里。
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齐梁,尚雪臣想起刚刚那个男生长的真的很像过去的齐梁,“喂?”
“雪臣,你很久没来我店里了,我有些担心。上次你很久没来,是跟踪别人被人发现打进了医院。”齐梁的声音里透着担心,夹杂着他店里轰隆作响的电子乐传到尚雪臣的耳朵里。
“我最近两份工作,白天要帮人看别墅,晚上在便利店打工。”尚雪臣的声音还和以往一样带着有气无力,只是不再对着电话里的人生硬冷漠而是耐心的解释。
“这样的话,你多注意身体。”听着尚雪臣耐心的说明,齐梁越发的善解人意。
“齐梁。”
“嗯?”
“佳佳要结婚了。”
电话两头都静了,许久之后,齐梁说了句,“祝她幸福。”匆忙挂掉了电话。
尚雪臣挂掉电话想,要是他能哭就好了。像刚刚那个大叔一样,放肆的哭一场,纾解过后雨过天晴。可他很久不哭,自然没有雨过天晴,他一直都呆在雨前阴翳里。
他闭上眼想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多愁善感又叛逆的青春期。回想自己最后一次掉眼泪的样子,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火花四溅的场景,吓得他赶忙睁开了眼,看着门外的黑夜,抚平惊慌。
然后,尚雪臣枯坐着看白昼到来,这便利店里昨夜他人的残留的情绪被升起的太阳,被清晨射进的第一道光所超渡。被男朋友逼着来买避孕套的女生,会继续希冀着她的男朋友会看到她的好;逼着自己喝苦咖啡,强忍加班的少年,又会再一两个小时的睡眠之后强打精神笑着给无脑领导的项目填补漏洞;郁郁不得志的秃顶大叔,仍旧低头哈腰的求着客户给他们业务。
昨夜对女生的劝说,给过的巧克力,哭泣过后的纸巾,也都随着清晨的第一束光,被超渡的情绪消失在跨出去的自动玻璃门发出的那一声“期待下次光临”里。
只有尚雪臣留在这里,记住这些,被他人的情绪所烦扰,抱着自己的回忆而发抖。无论第几次迎来清晨阳光,都净化不了他的情绪,暖不了心。
尚雪臣弯腰收拾包,原来还有金鱼留在这里。他背着包,拎起金鱼袋子想,季书平你的情绪都收拾好了吗?想完又笑,这个人演技糟糕,手法烂透,不知道缠着自己做什么。
拎着金鱼跨出门,电子门响起“期待下次光临”。他似乎也没有很难过了,毕竟他除了吃上巧克力,还有一袋金鱼,比别人多了一倍的安慰。叫了辆车,就往别墅去。还好有栋别墅可以呆,回去遇上周媛大概会被骂自己假借她们公司的名义订了捧花,然后又被八卦订捧花干什么。尚雪臣现在觉得看别墅这活真是来的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