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活在洛剑记忆里的人。
“三个人,哈。”
她磕磕烟斗,“怎么连小孩都带来了?”
“烟姨,三杯热水。”
洛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的那杯加点酒,给小涵加点果汁粉,剩下那个小子的什么都不用加。”
“女人不会喜欢对小孩太苛刻的男人。”
上了年纪的妇人从柜台下面掏出三个脏兮兮的杯子,“老洛,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不是小孩子。”
洛剑接过冒着热气的水,又强调了一遍。
“啧。”
那女人多瞧了阮闲两眼。“可惜了,我刚刚还在想呢,你这种人能从哪里拐到这么好看的娃儿。敢情是个假的,怎么,他……?”
“别管那么多,你这还有床位吗?”
“有咯。晚饭也有咯,要不要?”
女人笑笑,露出被烟薰黄的牙齿。
洛剑点点头:“我们估计要在这里待上两天,如果别的地方来了客人——”
“没。你清楚这是什么地儿。我有几个月没见着新面孔啦,也就你愿意过来捧捧场。”
“狼袭呢?”
“还是老样子,定期走那么一波。哦哦,最近一次是在不到一周前,估计这两天还得来一回。你要暂时不打算进城,可得注意着点。”
女人吐出一口烟,“要进城吗?我明天要去城里趟,你要缺啥我可以帮你捎着。萝卜、洋葱还是土豆?最近有一批货刚上。”
“我就来这换换心情,暂时没别的计划。你看着随便弄点就成。”
洛剑耸耸肩膀。
“看着弄弄啊。”
女人语调里流出一丝失望,“行吧,那就先让小马照顾你们。”
一位矮个子青年应声从店后探了个头,他目光在室内走了圈儿,最后定格在阮闲身上,露出个亲切的笑。洛剑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再去解释的样子。
小马长相普通,一张标准的大众脸,耳根有块不扎眼的伤疤,被黑灰遮了大半。他把毛巾打在脖子上,脑门上带着罕见的汗。不知为何,小马整个人透出一股奇妙的违和感,像是一块放错盒子的拼图。
阮闲多扫了他两眼,却没能发现异常之处,只得暂时作罢。
晚餐是简单的咸肉土豆汤,为御寒加了大量的辣椒。整锅汤都是红色的,黎涵咽了一小口,眼泪当场给辣下来了。阮闲用干硬的面饼蘸上汤,慢条斯理地咀嚼。
终归是幻象,他想。入口的食物虽然有滋味,却欠缺了不少“细节”,区别如同现场聆听一首歌和脑内复现旋律那样微妙。好在饱腹感还是有的,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挑剔太多。
柜台后的女人在夜里出了门,小马在店里忙东忙西地打扫。屋里没有电灯,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怪味,不知道来自于燃烧的油灯还是屋外树林似的烟囱。
洛剑的安排比他想象的还要单调——洛剑本人吃完晚饭,直接在墙角拉了铺盖,倒头就睡,没有半点和人交流的意愿。黎涵向小满讨了块粉笔似的白石块,在粗糙的石板上随便画着画。
阮闲在屋内唯一的窗户旁坐好。
窗户上横着钉了不少木条,把视野遮得七七八八,只能勉强看到个大概。夜幕彻底降临,窗外除了点点模糊的灯光,只剩下无边的黑暗。他注视了会儿那片黑暗,垂下目光,看向自己被血液包裹的左腕。
那些伤口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皮肉外翻,缓缓渗着血。流淌的血同样没有滴在桌子上,活物似的在他的手腕上爬行。
小马正用一块抹布擦拭他所在的桌子,像是看不见那些血似的。
阮闲用袖子遮住伤口,眼下它只能带出点麻痹似的痛,也不影响动作灵活度,这就足够了。他吸了口气,抬起手肘,好让小马擦得更方便些。
可他手肘刚抬到一半,动作陡然凝固。
……小马耳根那块疤不见了。
阮闲眯起眼,仔细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察觉了这股视线,小马转过头来,又冲他笑了笑。
这次阮闲发现了违和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