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忍不住问:「皇上对你不好吗?」
宁简愣了一下:「倒也不是,我很少会见到他,也许一年里只有正月时会见到。在宫里我都是跟着三哥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教我。」他顿了顿,「因为我没有娘,舅舅又只是江湖中人,没有什麽权势,宫里的人也不会太在意我,除非三哥很生气。」
「生气?」
宁简点头:「三哥平常很和气,可是偶尔会跟他下面的人发脾气,说我是皇子,要他们放尊重些什麽的。」
苏雁归有些哭笑不得了。
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宁简自己吧?从他的话里看,根本就没什麽人把他当皇子,只不过因为皇帝不希望有血脉流落民间,才勉强把他接回去而已。
难怪到如今连他自己都不把自己当皇子看了。
想到这里,苏雁归又禁不住对那会因为下人怠慢宁简而发脾气的凤宁暄,生出一丝淡淡的好感来。
「他对你还真不错。」
宁简点了点头:「小时候三哥会手把手地教我识字作画,一句句地给我念书,有什麽好的东西,也会特意留着,等我回去的时候给我。只要是我要的,他什麽都可以给……」说到这里,宁简的表情居然有了一丝恍惚。
苏雁归心中一惊,下意识问:「什麽意思?」
宁简没有看他,反而突然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十四岁那年,凤宁安被立为太子,那时朝中分了党派,三哥是他最大的威胁……那时朝中出了什麽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後来皇帝下旨,将三哥软禁在京城西郊的行馆里,由太子监督,礼部郎中秦月疏协管。我怕凤宁安会伤害三哥,就半夜跑到他的太子府里吓他。」
苏雁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是从小被宁简拿短剑架脖子上吓到大的,听宁简这麽说,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到宁简半夜跑到太子府拿剑架太子脖子的情景。
宁简也没在意,只接着说:「所以从那之後,凤宁安就觉得比起三哥,我对他的危害更大一些。」
苏雁归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太子也太好玩了!」
比起只是被软禁的三皇子,凤宁安居然觉得无权无势,甚至对朝中局势都是「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宁简更有威胁,这样的人真的能当个好皇帝吗?
宁简并不一定猜得到他在想什麽,可自然也是明白自己跟哥哥的差距在哪里,听到苏雁归这麽说,便认真地给他分析:
「虽然我无权势,但我能威胁到他的性命,从古至今,以武力夺位当上皇帝的大有人在,就是本朝太祖,也是兵变从前朝皇帝手中抢到王位的,凤宁安会重视我,是他的谨慎。他要杀我,也是无可厚非,王位是个很大的吸引,他不能保证别人不会被诱惑。
「三哥被软禁起来,那是在他掌握中,而我不是,我随时可以杀了他,而且我也是一个皇子,跟他有一样的血统。」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也是我想要的,他一心想杀了我永绝後患,就没办法分心去管三哥了。」
苏雁归听到这,才慢慢收敛了笑容。
有些事情,听到的时候可能还察觉不到差异,可总会有细微的地方会将这差异无限扩大,让人不得不正视。
宁简说的话,他是绝对想不到的。他只会觉得这太子疑心病重到了盲目的地步,会觉得丢了西瓜看芝麻的人很笨。可是他不会想得很长远,看不出凤宁简跟凤宁暄相比,优势在哪里。
而对朝中局势都是「我也不清楚」的宁简,却可以很轻易地指出来,甚至……利用这一点。
苏雁归到这时,才有了自己爱上的人是一个皇子的感觉。
「我十五岁出师,开始在外面行走,凤宁安也开始明目张胆地找人来杀我,那就是秦月疏。」
苏雁归没有说话,这个他完全可以推断出来,因为他们现在就正被秦月疏追着跑。
「可是不到半年,秦月疏的行为就有些奇怪了,他会追着我跑,可是又不会逼得很紧,甚至手下留情。」
「你不是说你的武功比他好吗?」苏雁归不懂。
宁简道:「可也总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只是他也一直没有下杀手。我开始以为凤宁安放松了对我的警惕,还故意在某年年初又吓了他一次,可是後来才知道是因为三哥。」
苏雁归心中微动,宁简反复说的,都是他三哥如何如何为他,却始终没有说他为什麽要救凤宁暄。而且依他现在所说,秦月疏本该是装作要追杀他,却又处处放过他才对,那为什麽宁简回到月牙镇的时候,会那麽狼狈呢?
「你三哥,跟秦月疏做了什麽约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