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拾沈默不语,把了一会脉,才又把他的手放回去,苏雁归这才试探地叫了一句:「荆拾?」
荆拾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似是回应苏雁归的话。他的表情始终紧绷着,手上却极轻柔。苏雁归似乎确定了,便如往常一般咧嘴笑了笑:「没事,慕容林比老婆子还唠叨,照顾得很好……」
就在这时,荆拾终於开口了,打断了他的话:「小苏,来说说宁简吧。」
他的声音很大,就像刚才慕容林跟苏雁归说话时那样,却别有几分沈稳。
苏雁归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想见宁简吗?」
荆拾的话停下半晌,苏雁归才幽幽问了一句,就好像刚刚才发现荆拾在说话:「你说什麽?」
「你想知道宁简现在怎麽样了吗?」
「你说什麽了?我听不清。」苏雁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好像在压抑着什麽。
荆拾冷冷地看了宁简一眼,提高声音道:「我说,你想知道宁简怎麽样了吗?」
他跟苏雁归已是面对面了,这时大声说话,就是站在门口的宁简都觉得太响,而床上的苏雁归只是沈默了一阵,而後皱了皱眉,重复:「你说什麽,我听不清。」
「我说宁简!」
荆拾像是执意要提到宁简的名字,人也凑到了苏雁归耳边叫。
苏雁归却迅速地回了一句:「我听不清!」
他的声音比之前微微地提高了,彷佛有什麽再压抑不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听不清,我什麽都听不清,你说什麽?我听不清……」到最後,他甚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宁简看着他的脸色迅速地苍白了起来,便猛地要往里冲,慕容林却一把捉住了他,另一只手挡在门上。
宁简铮地一声拔出短剑,慕容林也迅速地拔了刀,两两相持之际,那边荆拾已经手起刀落,用一记手刀把苏雁归敲晕了。
「你干什麽?」宁简大叫一声。
荆拾没有看他,只是将苏雁归扶回床上,盖好被子,丝毫不顾宁简手上还拿着剑,目不斜视地直走出门外。
宁简紧追了过去,慕容林在後面将门关上了才跟了过来,便听到荆拾道:「你都看见了?」
「为……什麽?」
宁简只是很自然地问出了疑惑,他无法理解所听到的一切,只觉得这些事情让他连呼吸都很困难。
「为什麽?怕是想到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赔上眼睛耳朵,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不愿相信现实吧。」
宁简的脸色因为荆拾的一句话而苍白了起来。
直到走近这门边前的一刻,他都以为,所有伤害仅仅是在身体上的,好好养着,有荆拾这麽个神医在,总有办法治好。
可事实上不是。
那个当年被严刑拷打都不曾屈服的孩子,如今却露出了这麽软弱的姿态来,宁简第一次觉得心里像被一把刀子狠狠地戳了一下,比他过去受过的任何一次伤,都要痛。
荆拾却彷佛已经平静了下来,除了那一句刺人的话以外,再没说什麽。
只有慕容林在一旁等了一阵,终於瞟了荆拾一眼,开口道:「你看他只是听到你的名字,就变成这样,我们不可能让你接近他。」
宁简没有反驳,只是站在那儿,姿态却让慕容林和荆拾都觉得,这个人绝不会再远离一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又一阵,荆拾终於笑了笑,道:「小苏是个痴心人,什麽大义世俗他从来没记在心上,我们这些朋友都知道他对你是怎麽一颗心,你会不知道吗?当时既然能狠下心,现在就不要後悔。」
宁简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动。他本是无论如何都要冲进去的,这时却已经放下了握剑的手,站在那儿,彷佛顾忌着什麽。
慕容林偷偷地扯了扯荆拾的衣袖,被荆拾狠狠地睨了一眼,便又怏怏地收回了手。
一时间三个人站在门前,就似三尊石像,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宁简看着门内,荆拾盯着宁简,慕容林只是不时偷偷地看荆拾一眼,拉拉他衣袖、扯扯他衣服。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荆拾突然动了,人向前一步,干净利索地往後伸手拉上了门,一字不说转头便走。
慕容吓了一跳,连忙追了过去,随即又回过头来看宁简,却见宁简只是站在那儿,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往前挪动一步。
「他不敢进去的。」荆拾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金子,你看这……」
荆拾停下脚步,看了看慕容林:「我倒不知道,慕容少庄主有兴趣做这等牵线传情的媒妁之事。」
慕容林脸上一僵,爆发出一句:「他奶奶的,老子怎麽会做这种女人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