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刚刚的那些话里,顾和以能知道,薛世清大概是个能明辨是非的人,还是有良心的,只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现在他的每一步都是靠着家里、靠着家里与户部尚书家的关系得来的,他顺从家里得到一切,与不顺从家里失去一切,都不能改变家里的谋划,得到与失去,理所当然的就是选择得到了。
只是他的良心,还是让他找了机会,过来和她提醒上了一声。
值得关注的,还未回来。
这明显指的是孙旭吧。
他们回程的时候,在海上应该是不会遇到太大的问题,只是临近港口时,听闻附近会有海盗肆虐,还有内河航运,还有河匪流窜,这对于回航的商人来说,都是很大的危险。
好在他们的海运也是签了镖单雇了镖的,至少是有着一层保障。
顾和以心里东想西想的,有那么一点儿乱,总是抑制不住地往阴谋论上靠,想之前她父亲与叔父出海,是不是也是被人搞了鬼才遭了海难。不过她也从孙旭那里听说了,他们是在海上不小心触了礁,又赶上天降风暴,这才沉了船的,肯定不是有人故意搞鬼。
若是孙旭的商船没能安全回来,那大内与官府的生意就铁定是要丢了,家中仓库的余存香料也不能支持他们的作坊持续制作香品,作坊制作不了铺子就供应不上……如果真的是那姓崔的香料大户把控着京中的香料生意,估计他们就连购入香料投入到作坊中都有些困难,这一环扣一环的,真叫人头疼。
顾和以扒在栏杆边上很久,透够了风,这才回了他们的单间。
九叔见她回来,这才忽然松了口气,“小姐出去了很久,可是叫我们担心。”
顾和以摆摆手,也没坐回去,她看着大家都已经撂了筷子吃好了,就说道:“好了,既然都吃好了,那咱们就回去吧。”
看出了她心里有事装着,也没人多说些什么。
顾和以是和九叔两个人单独一辆马车的,已经跟顾和谦他们四人分开,九叔就也不藏着什么了,直接问道:“小姐与那薛世清,都聊了些什么?感觉小姐回来之后,闷闷不乐的,可是他说了什么另小姐不适的话?”
“没有。”顾和以舔了舔唇,眉头一直拧着,她往后一靠,靠在了软枕上,一五一十地把刚刚薛世清和她讲的话都与九叔说了一遍。
过于那么多年,九叔从来就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十几年前海运才刚刚兴起,有着很宽广的发展空间,投入的海商也只是少数,只要入了海商这么个行当,就都能有饭吃,一直以来竞争并不算是激烈,直到最近几年,竞争才越来越激烈起来。京城之中的香料大户,还是顾家最是惹人注目,枪打出头年,自然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她一时之间也没什么想法,只能就先把这件事跳了过去,还有少说一个月的时间呢,现在着急也是没什么用。
马车在街上一转弯,照着顾和以的指挥,去了后面桥一带,在自家的香铺前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一进店门,就瞧见有几个女子围绕在江纭身边,而江纭嘴边带着弧度,正在往铺子里的香炉中撒了些香丸进去,燃了香,很快就有奶白的雾气升起。
顾和以知道,他这是在给她们试用香丸的味道。
她一进铺子的门,江纭就已经看到了,他的身量不矮,少说也有一米八多的身高,比他身旁的姑娘们都要高上将近一头。
只需要一抬眼,就能看到顾和以冲着他眨了眨双眼。
顾和以对铺子太熟悉了,也没用江纭招呼,自己就进到了柜台里边。
贺穆清也在这铺子中,见她来了,立刻为她搬了椅子在身边,还将一册账本和一册贵宾登记本放倒了她的身前,“小姐。”
顾和以接过了册子,抬头冲贺穆清温和地一笑,“辛苦你了。”
一段时间下来,她心里的那种尴尬的感觉已经逐渐减淡了,她也能和贺穆清很正常的相处,但是她知道,自己心里边还是有些喜欢贺穆清的,毕竟……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整日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贺穆清安安静静地站在顾和以身旁,垂头看着她的侧脸。他平时不敢再直勾勾地看着小姐,怕他的眼中在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情感来,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贪恋地多看上几眼了。
似乎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正轨上,小姐会像最初最初那样柔和得待他,也并不避讳与他相见,只是和他正常的交流。而他呢,压抑住心里的情感,也像是最初最初那样,平静了心情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他最喜欢这种时候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小姐身旁,没有谁来打扰。
垂眸看着身旁的人,眼神显得眷恋又缠绵。
顾和以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翻弄了几下账本上记录的流水。
铺子的收益一直都是符合她的预期的,她从没想过一开了铺子就能火爆异常,让所有人都来他们的铺子买香,那么想才是真正的异想天开、白日做梦。推出新的香品,就像王奕和之前所说的一样,这时候的人都用惯了以前流传下来的味道,虽说有些富家小姐夫人的会有一些攀比心理,购买新香,但是否长期购买,却是不一定的。
培养他们的消费习惯是重中之重。目前来看,靠说书人在茶馆中说书,还是能见到效果的,不过只凭一个故事来回来去的讲,似乎有些单薄,她得再写几个故事,把香品融入到里面去。在宣传和广告方面,也就是靠口口相传,剩下的就是招贴画,不过这个时代印刷不方便,想要发招贴画就得自己一张一张的画,成本实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