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雪宪彻底沉默。
骆驼载着他们,因走路的动作上下耸动,连带着视野也出现一些抖动。
前面是一片丛林,他们已经走过戈壁、经过荒漠,来到了绿洲。根据雪宪在电子笔记本上看到的地图,从这里过去便是崇山峻岭,有关于龙巢的标记也到这里为止,不知道那边是属于另一艘侦察机的观察范围才没有标记,还是那边本来就没有龙出没。
走到这里,电子笔记本的用处已经不大了,雪宪想把它装回了背包里,却不自觉地放大地图,越过了巴别塔的位置,一路看向海岸线,看向做了模糊处理的栖息大陆。
他现在距离栖息大陆已经很远很远,哪怕是龙,也要经过几天的飞行才能抵达。而且,他们走的还是和栖息大陆相反的方向。
"去这里。"
黑色的指甲突然出现在电子笔记本上,是后方的伊撒尔伸出手,用手指向了一个区域。
那是一座小岛。
不,准确地来说那里有很多座小岛,伊撒尔指的只是其中一个。那些岛毗邻陆地,中间有海峡,在地图上显得不起眼,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雪宪问∶"那里是……"伊撒尔沉沉地说∶"家。"
雪宪还以为他们只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只是在寻找合适的巢穴,原来并不是那样,伊撒尔说的"回去"是指这里。所以伊撒尔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带他回雪域,而是直接带他去"家"里。
雪宪惊讶道∶"是你破壳的地方吗"伊撒尔却说∶"不是。"
小山一样的骆驼停止前进,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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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撒尔先下了骆驼,先后将雪宪也抱了下来,骆驼重新站起,慢悠悠地走开了。
雪宪还在惊奇伊撒尔说的"家",按理来说,龙降生在家族里,破壳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巢穴,也就是所谓的"家",但伊撒尔为什么又说那不是他破壳的地方
"我们觉醒后,总会回到那里。"伊撒尔看出他的疑惑,"在那里筑巢。"雪宪问∶"你们"
伊撒尔回答了他的问题∶"我的族群。"
经过几天的适应,伊撒尔拾回了一些记忆,回答时不再用"不记得"代替,说话也流畅了许多∶"我们散落在各处,在不同的地方破壳。长为成龙后化形,本能觉醒,回到最初的地方。"
雪宪道∶"散落在各处你们的父母,都不在固定的地方生蛋"伊撒尔说∶"没有父母。"
雪宪听了这句话,消化了一阵其中的意思。
他想,难道是银龙的族群生活习惯与其他的龙不一样他记得在人类古早时期的某些部落里,也有类似的习俗∶父母产下新生儿后并不以家庭为生活单位,而是直接将孩子交予部族,成为平等的一员。
"我们消亡。"伊撒尔抵着雪宪的额头,"然后破壳。雪宪有些没听懂了∶"…消亡"
消亡,是生命的尽头,万物的归宿。雪宪知晓一切终有尽时。
就像人会老去,病到深处,就像他们杀死的那些猎物,捕过的那些鱼,还有那些对抑制剂忽然失效的人们,重度畸变而被送往龙屿的畸变体…
时间规律,自然法则。生命渺小如尘埃。
他能做些什么他……还算是某种希望吗
这一趟雪宪没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没有家,甚至不再被自己的族群需要,无论他如何不断地给自己设立目标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仿佛能感知雪宪身上的所有情绪,伊撒尔稍微俯身,一把把雪宪抱了起来。
雪宪措手不及,下意识用腿盘住伊撒尔的腰,手搂住他的脖子,垂眸问∶"怎么了"伊撒尔轻松地托着他∶"继续走。"
雪宪反应过来,四处望望∶"骆驼呢"骆驼已经不见了。
让它走吧。
雪宪拍拍伊撒尔的背∶"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路。伊撒尔说∶"你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