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京子从二楼的化妆室出来了。她涂了一圈浓浓的墨绿色眼影膏,一变刚才投球时那种矫健的神形,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使男人不敢贸然接近的色彩。
朝仓等披着羊皮运动装的京子从自动转门出来,就下车打开副手座这边的车门,朝她微微弯腰致意。
京子抬了抬头,毫不犹豫地坐上了副手座椅,保龄球球袋就放在脚下的车地板上,她摸出一支香烟叼在上唇微翘的口中,朝仓&ldo;拍&rdo;地打着刚买来的汽体打火机,凑到她的烟头上,同时缓缓松下制动手闸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原来京子是有吸烟嗜好的。
&ldo;上哪?&rdo;京子吐着青烟懒洋洋地问道。
&ldo;要叫我说实话我可真想和你飞往天涯海角,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那就尽可能现实一点,先到横洪的中华街去填饱肚子好吗?&rdo;朝仓说着启动了车子。
&ldo;随您的便。&rdo;京子言不由衷地答道。
仪表盘上的电了钟已过了凌晨一点,朝仓频繁地换着排档,不时让发动机高速运转,把车速控制在六十至一百公里之间,车子像环形滑雪一样或左或右地超过前面的汽车。在这个时候路上跑的几乎全是出租汽车,对近于蛮不讲理呼啸而过的朝仓的汽车,那些出租司机是无法与他争高低的。
从五反田进人第二京沃线公路后,朝仓又加大油门,车速达到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虽然性命就拴在盘式制动器上,但就这部车而言,是够结实的,无庸担心。这样的车速,就是著察的巡逻车也追不上。
发动机与变速器的轰鸣声,飞快的车速,终于拉下了京子那付冷若冰霜的假面具,她双眸闪着喜悦的光芒,对收音机里的音乐也不以为然了。
离开赤坂滚球场还不到半小时,就过了樱木叮车站,穿过商业区一直开到横洪公园在路尽头的市政府前往右拐,快到港桥的地方再转了个左弯,又沿着大冈川河的下水道往前开了一阵。在吉涣桥的左面就是去中华街的入口。中华街的中心地段,就是那条从吉洪桥一带通往山下公园方向的汽车单行线。朝仓把车开进去。
周围一些专门招睐美军士兵或外轮水手的酒吧和夜总会仍在营业,而中华街中心区的店铺,这时几乎都已关门打样了。若在平时,路左边停车之多简直是针插不进,而现在则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辆停着,朝仓把车停在已关了门的杂货店前,就是与中心街交叉的市场道路边上。
他们下了车,朝仓挽起了京子的胳膊,往市场道路走去。当地的中国人多走这条路。
前面来了两三个喝醉了的希腊籍水手,他们冲着京子发出粗野的笑声和口哨声当他们走近时,京子停住了脚步,身子发僵,紧紧勾住朝仓的手臂。
朝仓眯起眼睛,两眼射出慑人的光芒,紧闭的嘴唇流露出一丝冷笑。
正想堵住他们去路的那几个水手一见朝仓这般模样就装作
没事似地闪到了一边。京子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迈开了步子。右边一家名叫&ldo;广东楼&rdo;的菜馆亮着灰蒙蒙的霓虹灯,朝仓带着京子走进了光线暗淡的店堂。进门处很狭窄,而进深却很长,台桌前坐着的顾客,几乎全是中国入,他们都操着令人莫名其妙的本国话。
朝仓给了一个年令最大的男侍者一张一千元钞票,向他要个单间。侍者身材臃肿,一看脸形就知道是个中国的南方人,他将钞票迅速塞进衣袋,满脸堆笑地将朝仓二人领进最里头的一个单间,单间的门上挂着厚布帘慢,隔板是栋木做的。
一放下布慢,单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灯笼中蜡烛形的小灯光,朝仓和京子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不远处,隔板边上摆着躺椅,这是菜馆专为单间使用者准备的。
此店的拿手好菜是壮阳补阴的菜肴,这是不列入莱单的。朝仓在勤工俭学的学生时代,一个给他提供零用钱的夜总会女招待曾带他来过这里,此后他时常陪女人上这家菜馆。虽然每过两三次就换个女人,但朝仓可从来没掏钱付过帐。
&ldo;您喝点什么?&rdo;年近花甲的男侍者,用缓慢的声调问京子,并递上了菜单。
&ldo;啤酒就行啦。&rdo;京子毫无表情地答道。
&ldo;我来瓶白兰地。&rdo;朝仓刚说了这一句。
&ldo;那么,菜要特制的。&rdo;京子抢先订了菜。
&ldo;是,是。&rdo;侍者恭恭敬敬地应道,微笑着行了个礼就退出了单间。所渭
&ldo;特制。&rdo;就意味着含有性激素的菜肴。
&ldo;您早就了解这家菜馆了?&rdo;为了打破不自然的沉默,京子说话了,正在这时,侍者端来了冷肉凉盘和酒。
&ldo;来过一两次,怎么?&rdo;朝仓叮住京子的眼睛说。
&ldo;不为什么,还从来未遇到过像您这样发疯般开飞车的人呢。&rdo;
&ldo;马达的震响和车轮的咆哮声,对我来说是比任何名曲都要好听的,阿,为了表示能和您结识,请您干了这一杯。&rdo;
朝仓举起了满盛透明纯洁的液体的威士忌小酒杯。京子也举起了啤酒杯,与朝仓的酒杯碰了碰。男侍者又退出了单间。
朝仓一口饮干了杯中之酒,他感到这酒似乎兑了点药用酒精,喉头火辣辣的,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京子也一口干了一杯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