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她到他家里来,这也是十分清楚的,来听他述说他的不幸。
是的,他很不幸,他简直太不幸了!他失去了他的&ldo;小女孩儿&rdo;
同时也失去了他的&ldo;金嗓子&rdo;。失去了成为歌唱家的玫瑰色理想,不久又失
去了老父亲和老母亲。他当之无愧地是一个非常非常之不幸的男人。她同情他,
特别同情他。也许获得别人的同情对他是极端重要的事情。但是同情别人对她却
不是也不可能是什么极端重要的事情。她认为,同情是种义务‐‐作为一个人对
任何不幸的人都应该具有的这一种义务,但它并不像自来水,只要拧开水龙头就
哗哗哗流个不止。对它也是需要提倡&ldo;节能&rdo;的,否则便也是浪费。何况她不是
修女,她是一位厂长,她的本职工作常常延续到八小时以外。
&ldo;你也愿我们能成么?&rdo;
&ldo;这,怎么说呢?我忘不了小眉!忘不了。世界上没有比她再好的女人了!
我们曾经发誓要白头到老,可是她死了,撇下了我和两个女儿,死得那么惨。我
忘不了她,没有比她再好的女人了……
你哪天还来?&ldo;
她真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刘大文见你的鬼去
吧!如果你乐意这么活下去与我何干?让你那死了的&ldo;小女孩儿&rdo;把你的整个心
都霉透吧!那一时刻她真想嘲笑他一番。如今她早已对&ldo;爱&rdo;这个字有了另一种
理解‐‐它应该是令人活得轻松愉快的事。她毫不含糊地认为,他对他的&ldo;小女
孩儿&rdo;
那份痴情,连同像他这样的一些个痴男痴女,是应该被厉史重重地压住,不
许再显露出来蛊惑现代人的心灵的。现代人不需要也不应该需要它。它是一种文
化和文明造成的不正常的情结遗留在现代人心灵上的霉块儿,应该用一把特殊的
手术刀动作麻利地剜除掉。而他的自我感觉却还那么好,自信他是天下第一个有
情男子。
这种感觉分明地使他正体验着类乎一头活恐龙的骄傲,如果世界上存在着活
恐龙并且那种巨大的远古爬虫会骄傲的话。
她当时没有回答他哪一天会来。
她今天来之前犹豫再三,本不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