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齐从此就断定过去美学家们&ldo;说艺术的目的在于引导人趋善避恶,改良风俗,还要求艺术家们为教育群众,提高一个民族的民族精神或战斗精神,宣扬勤俭生活等理想作出贡献&rdo;是白费力,因为&ldo;这些事是艺术所做不到的,正如它们是几何学所做不到的一样&rdo;。这就是完全否定了艺术的教育作用。但是克罗齐又说这只是从艺术观点说话,如果从道德实践观点说话,艺术家既已在心中完成一件艺术品之后,&ldo;是否要把它传达给旁人,传达给谁,何时传达,如何传达等等都还是要待解决的问题,这些考虑就全要受效用与伦理的原则节制了&rdo;。(12)我们看不出艺术既不能做到对道德有益或有害的事,在传达时何以又要顾到道德的效果。
克罗齐否定艺术的道德功用是和他否定传达为艺术创造的组成部分一致的,都是否定艺术的社会性和社会功用。对于他,艺术为谁服务和如何服务都不应成为问题,因为艺术根本谈不到服务。他所了解的&ldo;道德&rdo;或&ldo;伦理&rdo;是包括政治在内的,所以否定艺术的道德功用同时也就必然否定艺术的政治标准,艺术既只关直觉,直觉既先于实践活动,可离实践活动而独立,所以衡量艺术就只有一个标准,即艺术标准,而这个艺术标准也就只涉及形式,只涉及表现的成功或失败。归根到底,这还是&ldo;为艺术而艺术&rdo;,&ldo;艺术独立自主&rdo;。&ldo;为艺术而艺术&rdo;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依克罗齐的理解,它就是&ldo;为个人的霎时的飘忽的情感或心境找到表现而艺术&rdo;。这种美学观点一方面是颓废时期资产阶级艺术极端反理性的个人主义倾向的反映,一方面也是这种倾向的辩护。
4.艺术不是概念的或逻辑的活动。克罗齐把这个看作&ldo;在所有的否定中最重要的一个否定&rdo;,因为否定了艺术带有任何概念,就否定了艺术与哲学和科学的联系。艺术既是直觉,直觉在定义上既然先于概念而不依存于概念,所以它不能同时是哲学的或科学的活动。根据这个观点,克罗齐批判了近代一些主要美学流派的看法。
想把艺术解释为哲学,为宗教,为历史,为科学,在较小程度上为数学的理论侵占了美学史的大部分地位,而且拥有十九世纪一些最大的哲学家的名字来装饰门面。谢林和黑格尔把艺术与宗教和哲学等同或混淆起来,丹纳把艺术和自然科学等同起来,法国真实主义者(13)把艺术和历史证据的研究混淆起来,侯巴特派(14)的形式主义则把艺术和数学混淆起来。
‐‐《美学纲要》,第一章
他特别攻击康德,席勒和黑格尔等德国古典美学家所强调的&ldo;理念&rdo;。
据说在艺术的意象里可以见出感性与理性的统一,这种意象表现出一个理念。但是&ldo;理性&rdo;,&ldo;理念&rdo;这些词只能指概念。……所以这个艺术定义实在是把想象归到逻辑而把艺术归到哲学。
‐‐《美学纲要》,第一章
从同一观点,他否定了寓言是艺术,因为寓言是&ldo;一个概念和一个意象的从外面强加上来的结合,也就是循陈规的勉强的拼凑&rdo;,概念与意象并没有融合成为一体。克罗齐也并不否认艺术作品里可以含有概念,思想或哲理,但是认为概念在艺术作品里既已转化为意象,即已失其概念的功用。他借用了德国美学家费肖尔的一个譬喻,概念在艺术作品里好比&ldo;一块糖融解在一杯水里,在每滴水里都还存在着而且起着作用,可是人们再找不出那块糖来&rdo;。克罗齐没有认识到黑格尔所理解的&ldo;理念&rdo;,作为理性与感性的统一体,正是如此。由于否定了艺术的逻辑性,克罗齐把欣赏和批评也对立起来了,认为批评是概念的活动,而欣赏则纯粹是直觉的活动,&ldo;诗人死在批评家里&rdo;,批评是继直觉之后的名理思考。
克罗齐在这里所争辩的确实是美学中的一个基本问题,即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的区别和联系的问题。克罗齐把直觉或想象和概念或逻辑思维的对立加以绝对化,多少是受了维柯的影响。这正是他的美学观点的基本特点所在,也是它的基本弱点所在。在德国古典美学里,理性与感性的统一是一个基本观点。克罗齐继承康德和黑格尔的唯心主义的传统,却放弃了这个基本观点,把直觉或形象思维提到独尊的地位,把理性或概念因素就一笔勾销掉了,因而就否定了艺术的思想性,抛弃了德国古典美学的合理内核。这还是和他的&ldo;艺术独立自主&rdo;的总的观点一致的。
5.艺术不能分类。艺术分类通常有两种,一种以媒介为标准,把艺术分为诗歌,音乐,图画,雕刻,建筑,舞蹈,戏剧等部门;一种以体裁为标准,把每门艺术又分为若干类,例如文学分为抒情,叙事和戏剧,而戏剧又分为悲剧,喜剧,悲喜混杂剧,正剧,滑稽剧等等。过去文艺理论家一直重视这种分类工作,并且仿亚理斯多德和贺拉斯的先例,替每门和每种体裁艺术找出一些经验性和规范性的规律。克罗齐企图把这种分类的工作一概推翻。他的理论根据是:艺术在本质上只是直觉,而直觉是整一不可分的,这是艺术的普遍性;直觉都是每个人在一定情境的心境或情感的表现,这是艺术的特殊性:
在普遍与特殊之间,从哲学观点来说,不能插进什么中间因素,没有什么门类或种属的系列。无论是创造艺术的艺术家,还是欣赏艺术的观众都只需要普遍与特殊,或则说得更精确些,都只需要特殊化的普遍,即全归结到和集中到一种独特心境的表现上那种普遍的艺术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