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期望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呢?”在悠远绵长的海浪声中,宋辰冬想。
他其实并不会为了袁夏的沉默而感到失落,毕竟他们只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多出了一顿饭的关系,所谓的完美匹配大概也只是婚恋产品的一个噱头,而好感这种东西最是虚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它轻易地点燃或熄灭。
袁夏是个好孩子,单纯、开朗、乐观,也很可爱,但不一定能经住什么事儿。秉承着开诚布公的态度,他不想隐瞒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选择告诉袁夏。
行就行,不行也没关系。
他是一座暂时安全的活火山,其实不应该去靠近别人的,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一颗被火烤油煎过的心,竟然在妄想温暖。
袁夏还没有说话,宋辰冬已经开始思考要怎样告别才能让彼此少尴尬一点儿了。
一抹云彩让了开来,月光倾泻而下。袁夏忽然抬起手,仰着小脸,轻轻地摸了摸宋辰冬的头,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宋辰冬觉得这举动很是新鲜,他已经三十二了,很久没享受过这两岁小孩的待遇。
袁夏抿着唇,眉毛微微蹙着,眼睛亮亮的,泛着月亮的光。他小心翼翼,又十分诚恳地关切道:
“会很辛苦吧?”
这一刻,宋辰冬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不少人知道他的情况。
医生给他开药,嘱咐他要按时复查。
朋友说要陪他去喝两杯,睡一觉,看开点,都会好的。
经纪人说不然放两个月假吧,最近工作安排的太多了。
父母,他不敢告诉他的父母。
大家的建议与帮助都是善意的,是实际的,你向我提出问题,我来做些什么帮你解决问题。理性出发,归于理性,相信科学,你会好的。没有人问过他过得辛不辛苦。
可这个问题,没人能帮他解决。他已经一个人,累了太久太久,多少次他站在北京那幢公寓里,看着如蝼蚁一样渺小的,来来往往的人,想着不如就算了吧,不如就这样吧,一了百了,怎样不是一辈子?
他的大脑病了,心也病了。酒没用,放假也没用,钱没用,怎样都没用。吃药会好一些,可是反应会变得迟缓,那停药呢?他敢吗?
“是有些辛苦的。”他低声说,嘴唇都在颤抖。
三十二岁的男人做事要讲求实际了,生病就去治吧,这世上谁活得轻松?想死?你过得这么成功,为什么想死?凭什么想死?!
“真的很辛苦。”他喃喃地说。
“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吗?”袁夏没等他回答,就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宋辰冬伸出双臂,环抱住袁夏的腰,神色疲惫又安静。就这样抱了一会儿,他将视线放远,看着海面上溶溶的月光,低语道:“袁夏,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它纹成星座图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