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雾是一层纱,远远相望,半明半昧,半遮半掩,欲语还羞,欲扬先抑,妙哉妙哉,真乃人间意境之最美。
不由得多看几眼,却教旁人瞧见了,男人间意会心明,召来经理,叫那台上姑娘下来认识认识。
程景行轻轻抿一口酒,微笑,不置可否。
领班小姐说,那小姑娘在这唱一年多,至多陪着喝喝酒,从未出过台,仍是干干净净女孩子。
小姑娘袅袅婷婷,红艳艳连衣裙张扬妩媚,白森森一张脸,长头发大眼睛,其余都教油脂遮盖,看不真切,一一喊过人,坐过来敬酒才看见左眉骨上模模糊糊一道疤,险些毁了一双玲珑剔透的眼。
听她脆生生唤,&ldo;程先生好,我叫七七。&rdo;
他不过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烟来,领班在后头推她,她才缓过神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四处望,不知所以。
领班忙不迭招呼,&ldo;傻女,替程先生点烟啊!&rdo;又说,&ldo;小姑娘不懂事,程先生多多包涵。&rdo;
一双白嫩小手递到眼前,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点着了烟,便又坐在一旁不知所措起来,仿佛第一天来这是非地,头一遭坐在浑浊男人堆里,局促而不安,干净得教人怜惜。
久坐无聊,恰时接到许冲电话,已安排明早去汐川一中见林未央。便就顺势站起身来告罪说,仍有事情未处理,得先走一步。
众人皆是了然目光,王秘书是妥帖人,一切安排周周到到,这就去与领班谈价钱,这姑娘第一次几钱几分,大手一挥,好,就这么招,钱不是问题。
七七亦被招过去,见她犹犹豫豫却仍是点头,最终是答应。
这下果真下海来做,大把钞票进口袋,哗啦啦哗啦啦票子脆脆响,夜里数钱数到醒。
与众人招呼过,他便大步往外走,那红裙子小姑娘小碎步跟上来,怯生生挽了他的手。仿佛没人要的猫儿,那一对眼珠子,水汪汪映出他唇边玩味的笑。
门口,有傻仔被踩在地上打,一双眼望着这方,原来是瞧着那小姑娘,最卑微最惨烈的祈求,却是最无力的呼唤,任谁都心软,却见她不过淡漠地转过头,迎上他探究的眼神,竟是……微微笑。
他停下,与她一同看着那男孩子爬起来又被踩趴下,血淋淋脏兮兮的脸,被摁进秋雨过后的泥糙里。侧头看,七七抿着唇,一语不发。
仿佛路人一般。
仍是他开口,问:&ldo;小男朋友?&rdo;
她却是一副惊异模样,睁大了眼睛纯净又无辜,&ldo;先生怎么这样说?我同他不熟的。&rdo;
&ldo;哦?是吗?&rdo;眼前男孩子仿佛万念俱灰,一张脸躲藏在泥土里,不愿抬起。
又是一出悲情洋溢的剧目,男女主角发挥出色,就差观众鼓掌喝彩。
原来他是尖酸小人。
进了车,两人皆是沉默。
程景行便问:&ldo;怎么不说话?&rdo;
七七答:&ldo;领班姐姐说,女孩子话多不好。&rdo;
程景行道:&ldo;几岁了?&rdo;
七七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良久才说:&ldo;十八了。&rdo;
&ldo;哦?&rdo;他挑眉,瞧她入戏颇深,&ldo;不到吧。&rdo;
七七忙不迭点头,&ldo;是真的,先生,我真的过十八岁了。&rdo;
左转弯,汐川城最豪华的酒店近在眼前,高耸大厦,灯火辉煌,只得仰望,仰望,不知不觉间脖子都折断。
程景行不耐,瞄她一眼说:&ldo;出来做多久了?来钱多不多?人人你都这么应付?手段不错。&rdo;
一时无人答话,再看她,却见她俨然另一番面貌,嬉笑着,微微弯了唇角,点滴妖娆细细浸透,是勾魂的利器,&ldo;经理说程先生喜欢清纯学生妹啦,怎么?猜错了?先生喜欢什么样的?&rdo;
程景行嗤笑一声,瞧她细致描绘的侧脸,了然道:&ldo;果然经验老道。&rdo;
七七会错意,贴过来宽慰,&ldo;保证是第一次就是第一次,经理说打开门做生意,最讲究诚信啦。&rdo;
程景行被她噎得一时无语,停好车下去,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这次却不来挽他手臂了。
夜色
一簇簇霓虹眼前绽放,窗外灯火阑珊,浮华似一朵红莲,展露一张妖娆小脸,将所有污浊泥淖统统遮盖。
轻轻笑,红色裙摆夜风里摇曳,一朵阒然绽放的花,滴血的红,红得一心暴涨的欲望。
身旁人,木然的面孔闪过,一男一女,酒店里步履匆匆。所有人心底透亮,还能有什么好事?
二十七层,叮咚,地毯柔软,比夜里裹着身子保暖的旧被子更温暖。抬头,迎面有女人谄媚的笑,浮在天空的面具,一股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