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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一颠一颠地走着,好像是脚扭了。其实他这种走路方式是为了掩饰肚子上的痛‐‐空空的,比饿着还难受的感觉;还有心里上感到难堪的痛。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拉起衣服察看了一下,看见那上面印着一块青蓝色的伤痕。
他洗了一把脸,脸比之前干净了些,也肿胀了些。肖恩问他还有没有事,他想了想,摇了摇头,送走了伙伴之后,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ldo;他的脸上除了那地方红了点,其他都差极了,从来没看见他那么发白过。&rdo;乔对吉秋说。
&ldo;你说他是不是怕了?&rdo;乔见吉秋没回答他就说。
&ldo;别这么说,我们先走吧。&rdo;吉秋说着,加快了脚步。他们现在都想回家,顺便也通知其他人,如果有机会的话。
在路过老鼠屋的时候,乔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说:&ldo;我们要为伯特报仇吗?&rdo;
&ldo;一定要,一定要的。即使我们不去,给波丘逮到机会,吃亏的只是我们。&rdo;
&ldo;嗯,你说的对。&rdo;乔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发抖。
杰托不知道波丘已经开始报复了,他正在厨房里捡菜叶。他刚刚发现缸里已经没水了,就加快了速度,好在母亲雅莉煮冬瓜汤之前去外面打点水。
雅莉才二十九岁,相当年轻和漂亮,不幸的是在前年被当地一个知名的医生诊断出肺病。两年过去了,尤其是那年杰托的父亲死后,她憔悴了不少。每两个星期她会咳一次,可一次也够让人难受了。她现在虽然还没有咳出血来,但半年,一年,两年,三年之后就难说了。有一次在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强风,那时是初秋的干凉,空气中极易充满尘土,这让她在床上躺了两天。在心底里,杰托只希望他母亲能撑到他能够单独承担起这个家,他不想像现在这样相互照顾。
西卡的情形跟他差不多,虽然他多了一个酒鬼父亲,但这个父亲除了称呼外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实意。
&ldo;妈妈,你有没有见过日全食啊?&rdo;杰托微笑着问。
&ldo;没有,&rdo;她迟疑了片刻之后说,&ldo;我们的老师当时告诉我们,发生日全食时太阳被完全遮没,你知道吗?&rdo;
&ldo;知道的,你见过没有?&rdo;
&ldo;没见过。&rdo;
&ldo;一个月之后我们就能看见了,就在这里!&rdo;她的儿子说。
&ldo;真的呀!&rdo;
&ldo;我是从广播里听来的,书店里多大叔说发生日全食的地点也包括我们的。&rdo;
&ldo;那可是很值得看的。&rdo;
&ldo;妈妈,如果直接用眼睛看对眼睛有害,而且也许看不到,我们可以去村长那借一个墨镜来,那方便许多。&rdo;
&ldo;我们家好像有一块黑色玻璃,在楼上那里。就是从前那扇窗玻璃的碎片。&rdo;
&ldo;那块太大了。&rdo;
&ldo;那你就把它打碎了,怎么这还要我教。&rdo;雅莉带着一脸生气的表情,但语气却是温柔的。
&ldo;可我还想去借。&rdo;
&ldo;去,提一桶水进来,我也没说不让你借。&rdo;雅莉笑着说。
在水打到一半的时候,杰托透过几棵枞树的树干看到小莱尔在那儿,准确说是从那儿走过。在那个孩子的后面还有一个身影,是看上去弱不禁风其实强悍的比利。比利是圣鲁乔地道的流浪汉之一,但按他的性质也可以说是社会渣滓。几年前和西卡的哥哥贝那一起出去谋生,最终只有他回来,而贝那的消息只是每月寄回家的一封信。比利从前是个酷爱打架和惹是生非的毛孩子,他在胡作非为的资质上可以成为下一代某些孩子的榜样,比如苏旦、吉秋,他们打心底里愿意整天站在街上的一个角落里摆出很酷的样子,只要谁往他们那边瞧上一眼,他们就冲过去踹那些不识好歹的人。当比利回来后,许多和他有过交往或者结过仇的人来拉拢他,让他加入他们一起鬼混。他们那一类人,被人暗称为败类,不是吗?我们不是从没指望过这些把劣等啤酒当成知己的人能做成什么大事吗?
比利在岁数上还年轻,仅比那些孩子大十几岁,但形态上就差远了。他有一半的白发,大部分是由酒精和失眠造成的,面颊无论何时都是火红色的,仿佛那内部就是一个大熔炉。当他把小莱尔的头发挑了一下时,杰托看见小莱尔先是带着古怪的表情向后看,接着是恐惧的小脸的模样。
小莱尔立即跑开了。就杰托所知,在圣鲁乔上像小莱尔这么大的小孩对比利都有所畏惧,好像比利是他们噩梦之后的魔鬼一样。杰托在那之后老是想起这个画面:小莱尔带着古怪的表情转过去。但过了几天后又想到,那脸上的表情是真的古怪还是因为自己的感觉而认为那是古怪的,他一点都不能确定。他无法解释。
6
西卡的家比杰托的阴暗了许多,尽管家中的人比杰托的多,但灰尘还是随处可见。因为这个家的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房子各处都清静沉默,除了窗台上的那个摇摇欲坠的鸟窝偶尔传出几声鸟叫。窗台下的苔藓和鸟粪堆积在一起,像一个突兀的小山丘。
西卡一看见他那栋二层楼的位于十字小路上的房子,心里就不自觉地飘出一层阴云;他根本就没有遮凉的感觉。接近门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习惯的声音,他马上闪到一边,心里十分清楚他的父亲又要去酒吧和一群白痴喝个整晚。他的父亲叫臣拉斯,有四十多岁了。曾经他开了一家零食店,但一个干燥的晚上被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烧得一无所有。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和西卡的母亲都伤心过。当一个人在二十出头时想要事业有成,结果所有的希望顷刻间毁于一旦,他们的眼泪是真的痛。但接下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们还是处于起初被掠夺一空的境地,我们就别再指望他们会挤出半滴眼泪来祈祷自己的一生,更何况是一个酒鬼。在西卡的爷爷死于脑溢血的五年前,臣拉斯就开始经营这种生活(我们把立场一变,什么词都能用上去)。他也经常把母子俩当成他发疯的对象。昨晚上西卡不小心把地上的半瓶酒踢倒在地,那些流出去的酒惹怒了他的父亲,他就被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