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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西北面,周回十二里四面开十二门的洛阳宫矗立其间,在重重秦军近卫的拱卫下,固若金汤。
李璟在高宗时修筑的上阳宫观风殿中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幼娘让宫人把壁炉烧得很热,他开了门窗还觉得热。他心里明白,这是发自心肺的燥热。就在今天,秦藩文武公推了正领兵集结于朔州,威慑振武、天德二镇的太师于琄上表,再次领衔臣工上奏,带头劝进。
第一次众文武公推带头劝进的是李璟的老师,太傅崔芸卿,这次,轮到了李璟的另一个老师,太师于琄。虽然他们太师太傅的官衔,是由朝廷所授,但在秦藩,这二人职务不是最高,但这资历却是最重,就算是新朝之后,太傅太师之衔,也绝对是受之不愧。
于琄所上劝进表,写的很是华丽。
李璟忍不住又坐起,拿起了那本用龙飞凤舞漂亮行楷写就的劝进表。
“开基创业,既宏盛世之舆图;应天顺人,宜正大君之宝位。苍生咸仰,红日方升。盖闻以道化民者谓之皇,以德教民者谓之帝。。。。。。。钦惟殿下,勇智自天,聪明冠世。扫除六合之风尘,拯救兆民于水火。。。。。。天下归赴,若江汉之朝宗;邦域肇隆,有金汤之巩固。既膺在躬之历数,必当临御于宸居。上以答于天心,下以符于人望。。。。。。发政施仁,参赞两间之化育;制礼作乐。开拓万世之太平。谨奉表劝进以闻!”
秦藩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好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倒退回半年前,绝没有人敢相信半年后会有如此大好的形势。在这样的形势下,秦藩文武将士们。真的是迫不急待的想要马上拥立李璟登基即位称帝,如此一来,大家也都论功行赏,封官授爵,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如今的时机确实很好。好到李璟都有些心动。
甚至在省阁府院的联席会议上,诸位宰执们已经通过了数条新的条议。
宰执们和堂部省阁府院已经将一应登基准备就绪,新成立的钦天监,已经招揽了大唐、渤海等诸多地方的天文星象历书专业人才,并且已经完成了新一部的历法推算编制工作,以准备为李璟新朝‘皇历’。司法厅也集结了大批专门的律法人才,新的法律‘秦律疏议’已经编成,新朝一立,立马可以颁行天下。甚至内侍省和内务部这两个部门,把李璟即位礼服、后妃及官员朝贺礼服也都已经准备好。连皇帝即位的各项礼仪也都演习多遍了。
文武百官已经从各方面做足充分准备。就等李璟黄袍加身,登极即位。
接到这第二道劝进书,李璟依然是拒绝了。不过这并不只因为三推让礼才拒绝了这第二次劝进,而是李璟真的认为此时时机还未真正成熟。大战在即,李璟不想文武将士们因为此事分心,更不希望因为到时侯论功行赏。因为觉得厚此薄彼了,而心生不满,最后影响到如今正关键的战事上。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都城的问题。
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没有提到定都何地的问题,这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提起。和李璟想的不同的是,包括崔芸卿和于琄这两位帝师在内,几乎九成以上的文武,都觉得把帝都定在洛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来洛阳是天下中心。自魏时起,就有神京之称。而武后改洛阳为神都,将此定为武周国都后,洛阳城越发的繁荣瑰丽。尤其是经过安史之乱和不久前的黄巢之乱后,长安这座天下第一都已经繁华不再。残破不堪,先后被数度攻破的长安,早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荆棘满地,残垣断壁。相对的,洛阳城在安史之乱时,没有打过什么大战,受到的战火摧残也不多。尤其是在刚不久前结束的黄巢之乱中,不管是黄巢夺取洛阳,还是朝廷收复洛阳,都是兵不血刃的占领洛阳。而当初黄巢因为顺利拿下洛阳,又要拉拢人心,改变草军的盗匪印象,因此在洛阳城中军纪很好,没有什么过份行动。朝廷收复洛阳之后,这里做为杨复光的大本营,也经营的很好。
相比于断壁残垣的长安,洛阳可谓是此时中原难得的繁华之都。更何况,关中虽有四塞之险,可自唐中期开始,关中的粮食物资供给问题就越来越严重,粮食物资供给大多要仰靠东南,因此,从东南到西北的运输,也就变的越发的艰难。对于一个朝廷来说,如果都城长期处于这种危机之中,那是要命的。而洛阳做为天下中心,粮食物资的供给,就绝不成问题。不管从东南还是西南,甚至是河北山东,以及关陇河西等地的粮食物资税赋钱粮,都要方便的多。
他们一致认为,洛阳要比长安更适合做为新朝的帝都。
李璟也认为洛阳要比长安好,可他却并不想要把新朝国都定在洛阳,或者说,李璟可以把陪都定在洛阳,但不打算把国都定在洛阳。当然,也绝不会把国都定在长安,李璟心中新朝国都的最佳地点,在河北的燕京。
选燕京而非洛阳,也非长安做国都,既是因为燕京是李璟的龙兴之地,更重要的还是自隋唐开始,不断自西向东转移的政治重心。尤其是对于如今的李璟来说,秦藩是承唐启后,秦藩不单单要继承大唐,而且还将超越大唐。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新朝将拥有整个东北的实际控制权。而且,东北不是唐朝的西域,也更不是唐朝的东北。这里既不是一块远悬西域的飞地,也不是一块只有名义上控制权的羁糜区。大东北地区,一块相当于小半个中土的新开拓疆土。将会是新朝腾飞的发动机,这里将是新朝的粮仓,也是稳固新朝,解决北方连患。一劳永逸的关键之地。可以想象,在今后,不单是李璟的时代,就是李璟的后世子孙时代,东北的开发建设,也将是不变的主题。一个开发的东北。对新朝的意义,绝对不会弱于历史上宋朝对于湖广的开发。
正因为李璟现在已经在心中定下,开发东北将是他与他的子孙后世不变的战略国策,因此,把国都建立在河北的燕京,就意义重大。这关系到,整个国策向东北倾斜,以达到坚持这条国策的执行。另一方面,李璟经过十余年打造起来的海上丝绸之路,已经十分成熟和繁荣。其利益极大,远超丝绸之路。把国都定于北方沿海地区,既是坚定秦藩一贯的环渤海核心区发展的理念,同时也是对海洋贸易和扩张的坚定支持。再有一条,那就是不论是将来东北的开发,还是平定天下后。对于东南江淮以及湖广地区的开发,沿海岸线,都将成为最重要的交通运输线,靠海,江河海洋连贯起来,那么不管是地方输送税赋入京,还是京师向各地辐射控制,都将极大的增强。而这些,不管是洛阳,还是长安。都是不具备的。
东方海岸线,这必然是新朝的重中之重。但李璟不把国都定于河北的魏州大名,也不定于山东的登莱或者青州,或者黄兴的徐州,江南的扬州。而是定于燕京,这也是古代时以北统南的定律原因。不管怎么说,北方,哪怕是眼下诸部族被臣服,但中原的正北面的蒙古高原,和东北更北方的外兴安岭以北的西伯利亚地区的那些更野蛮的部族,一样会是必须小心谨慎防范的野蛮人。
国都定在北方燕京,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正是为了更好的防范于未然。不管是汉唐帝国,还是罗马、波斯帝国,他们最大的敌人都是文明远远弱于他们的野蛮人。中土如此,西文更是如此。历史上,唐之后,辽、金、蒙古、女真,哪一个不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崛起击败了中原文明。
李璟的目光并不局限于这个时代,他与诸文武们相比有着天然的优势。正因如此,李璟才会心中打定主意,要把新朝国都立在燕京。可是看现在他们的态度,他也清楚,众人并不认为把国都立于遥远北方的燕京有什么可行。在他们想来,要么关中长安,要么中原洛阳。若有第三个选择,那么也许只能是太原。燕京?虽然如今很繁华,但再繁华,他也只是河北一角,往上几百年,也没有什么大王朝立都燕京。
李璟不想在这个时候来和诸臣来一场定都大争论,因此,他干脆打算暂时不登极,再等等。等这场大战过去,也等他趁这段时间,好好的跟重臣们通通气,透透底,吹吹风再说。
又细思量了几遍,李璟又把傍晚刚送到的诸多前线的战报接过来看了一遍,细细的对照着地图,分析着最新的形势。
公孙兰突然在外求见,侍卫将她领入殿中时,她还在喘着粗气。
“你跑来的?”李璟问,宫中除了李璟,其余人不得骑马,也不得乘辇,上阳宫是一座由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夫妇花了大力修建起来的一座庞大宫殿群,可以与当初隋炀帝杨广修建的洛阳宫堪比。公孙兰身为李璟的情报总监,虽然得以特别时候紧急入宫面见,但依然不能乘马坐辇,一路跑来,她颇为辛苦。
“军情紧急,我不敢耽误,一收到急报,就立即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