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华溪烟去大牢,不过是去确认一下,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下手。
哈……他果真没有让她失望。
依照华溪烟的性子,她必定是对父亲说了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已经无心追究。对于孙知府,此人生性残忍,无恶不作,更是无所畏惧,也许到了最后的一步,他连死都已经看开。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忍受,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中。
这么些日子,他也将华溪烟的智慧聪颖看了个七七八八。她清楚地知道,折磨一个人,不是攻身,而是攻心。
她能清楚地把握人的弱点,揣测人心,所以才会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孙母,轻而易举地离间了他和赵清如,并利用了顾子文对赵清如的感情,让她看似逃离了孙家这个泥潭,恐怕早已一头扎进了另外一个深渊之中。现今,又将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未来得及沉浸于劫后重生的沾沾自喜,却又被人识破,永无翻身之日。
这个女子,好生的狠心!
“对了,孙公子,曾经不拿我的嫁妆还赌债,我那嫁妆价值上万两,可是你不过是欠了四千余两,剩下东西我倒是比较怀疑去了哪里。”说道这里,华溪烟抚抚鬓角,对上孙沐扬瞠大的眼眸,浅笑道,“我知你孝顺,那些东西恐怕是给了孙夫人,于是我就派人去掘了孙夫人的墓,好好找上一番,毕竟是我的东西,孙夫人不喜我,给了她也是扰了她的亡灵。”
华溪烟笑得灿烂,缓缓开口,条理清晰,却说出那么令人发指的话。
竟是掘墓……连人死后都不得安宁,这该是多么滔天的恨意……
孙家,竟无一人善终。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孙沐扬看着华溪烟,咬牙切齿地开口。
“和弑父的你比起来,我终究还是差了许多。”华溪烟敛下眼睫,似是不屑于再看孙沐扬一眼,忽然,片刻又笑开,“你放心,你在庄子里藏着的儿子,我会替你好好照料,你全你我一场情分。”
孙沐扬猛然站起身朝着华溪烟而去,不料下一刻,杨瑾程身形一闪,一把折扇已经横在了她胸前,却是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赵清如不能生育,不忍孙家绝后,他便和一女生育一子,养在庄中,那儿子是他唯一的寄托,此事从不为外人所知,华溪烟是如何知道的!
想着依照华溪烟的意思,必定不会留下那孩子,想到这里,孙沐扬竟然凄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不大的公堂内回想,在那横梁上方盘旋,犹如鬼魅般,经久不绝。
竟然是如此的,一败涂地!
圣天律法有言,弑父杀母乃为大不孝,如有此等孽障,处以车裂之刑!
孙沐扬行刑的那天,四巷皆空,人们都涌上街头,看那传说中的为了自己活命而残忍弑父的不孝之人。
“就是他,平时人模人样,居然是这么个畜生!”
“他那爹是个老畜生,他便是个小畜生!”
“想不到孙家一家子都是这么丧心病狂!”
百姓们看着孙沐扬,指指点点,极为嫌恶。
“啪”,一个鸡蛋砸到了他的额头碎裂开来,蛋黄蛋清沿着他憔悴邋遢的面容流下,极为狼狈,带走了他以往的俊逸风流,带走了他苦心建树起来的在易县百姓心中的温雅形象。
所有人开始将手中的东西朝着他头上身上砸去,痛的麻木,然而什么,都比不上心里的痛苦来的实在。
横眉冷对千夫指。孙沐扬环视四周,眸光苍凉,映入眼帘的全是人们厌恶愤慨的神情,与不断开合,吐出污言秽语的嘴唇。
眸光忽然在不远处处定下,那是街道和一条巷子的交叉口,一群乞丐正在那里,行那下流之事。
有一人被乞丐围在中间,只露出一段纤细的小腿,那脚踹处,一朵鲜红的牡丹如火如荼。
“夫君,你看我刺得这牡丹,可是好看?”
犹记得,新婚之夜,那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后的女子的脚踝上,鲜红的牡丹与她白皙的肌肤相应成趣,竟然美得惊心动魄。
那朵曾经开在她怀里的牡丹,现在竟然,被一群乞丐,凌辱着。
死寂面容终于破碎,感受到一束目光,孙沐扬抬头,便看到路边茶馆二楼,那素衣翩然的美艳女子。
她依旧美艳,但是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般单纯良善。冷然与凌厉不知何时爬上她的面颊,让她整个人艳丽之外又高贵无比,几名世家公子小姐站在她身边,众星拱月般。
“你输了。”
他见那总是微微翘起像是带了笑般的菱唇缓缓开启,做出这么一个口型。
是了,他输了。
折戟沉沙,满盘皆输,再无回寰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