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气氛安静下来,这时候车经过一片灯光比较暗的区域,等穿过斑斓的霓虹灯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也经过光线的洗涤,有了忽明忽暗的感觉,但事实上车里的三个人基本都是面无表情的。
高川开着车,半天没有说话,今天晚上似乎是他会说话以来,话说的最少的一晚上,他的叹气今天也格外多:“老傅,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在高家我的身份特殊,很多事情,甚至还没在内堂的明雅知道的清楚,我不知道你竟然成了京四派和散脉的交易之一,要是知道的话,我不会这样——我原来只以为,傅镜止把你接回傅家,是为了用来牵涉明雅。”
喻明雅笑了笑:“高川,这不能怪你,傅镜止和我的同盟,就是在京四派也没几个人知道。”
傅明水额头抵着玻璃,高川的车子开得很是平稳,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颠簸,听着一旁喻明雅略带自豪的口气,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心里只觉得有冰冷的血液一层层涌上来,继而变的滚烫,然后又平复了下去,几番循环后,她竟然也分不清,自己的血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喻明雅这种人,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只知道这是为你好,那就会不顾你的意愿,私自安排她的一切,而傅镜止……想起这个名字,傅明水浑身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和痛苦。
他对她好,照顾她周全,甚至回应她想要的感情。
他从不主动,却按着她的主动,一步步把她陷入被动的境地。
傅明水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她想起傅镜止,他会耐心的告诉她,前面有多少困难,而她有多少选择,其实想来,他和喻明雅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起喻明雅的直接简单粗暴,他更善于诱导。
她以为是她所选择的东西,实际上全部是他的选择。
刚刚喻明雅说出,自己和傅镜止是很多年的同盟的时候,傅明水就已经想到,对于她这样漠视感情的人来说,只有从小一直照顾自己的喻明雅出了事情,才能让她义无反顾的投身到通阴的事情中去,从喀什,到明村,到棔城,这一切一切,是不是都在傅镜止的安排之中?
包括自己喜欢上他,又是不是他的故意为之?
傅明水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片繁杂,她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外面渐渐开始熟悉的街道,无声的笑了起来,终于有泪水顺着她洁白的面颊流了下来。
这样说的话,傅镜止的确是赢了,赢的彻彻底底。
即使是自己受到伤害,即使是自己来选择,如果能为傅镜止好,能让他不那么困扰……
傅明水回想着自己的选择,哑然发现,对于自己来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同时让傅镜止和她为难,那她宁愿牺牲掉自己,也要成全了傅镜止。
所以,只要傅镜止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些,即使是会有些许遗憾,但她仍愿意去散脉,甚至成为阴师,对于她这种生命里缺少光明的人来说,有一点点温暖,也就可以飞蛾扑火了。
她不应该去这场婚礼的,也不应该想要去问他什么的。
因为无论怎样,结局都是一样,但即使如此,傅明水仍然想要去问一问傅镜止。
为什么,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却要这样对我呢?
她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这时有人从旁边递上包面巾纸,她胡乱擦了擦眼睛和鼻子,睁开眼睛,勉强道:“谢谢。”
喻明雅望着她,眼里几度有复杂的神色涌动,最后只能叹了口气道:“阿水,如果真的不高兴,就随你去做吧,不用顾忌我,也不用顾忌谁,以你现在的力量已经可以做到无视任何人的意见了。”
傅明水没有说话,喻明雅却猛然对高川低声喝道:“停车!”
高川吓了一跳,下意识踩了刹车:“喻明雅你他妈干什么?!”
喻明雅深吸了一口气:“抱歉,不过我不能再去傅镜止的婚礼了,”他惨笑了一声,“我还是没办法看着他这样做,我果然还是做不到,抱歉。”
说完,喻明雅匆匆打开车门,旋风一般走下了高川的车子,傅明水微微偏了头看他下车,高川也松开把着方向盘的手,对傅明水道:“你别恨他,老傅,他不是那种无情的人,只是,他那种标准,一般人也不能理解,也达不到。”
说到这里,高川摇了摇头:“他今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傅明水笑了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的,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高川似乎是没有想到傅明水能够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他望了眼傅明水:“还继续走吗?”
“走,”傅明水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前面车座上,低低的道,“他的婚礼……傅镜止的婚礼我怎么能不去。”
高川一瞬间看上去似乎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他叹了口气,对傅明水道:“阿水,你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
“这不是勉强不勉强的事情,”傅明水望着高川,眼里一瞬间不知道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我是傅家的人,”说到这,她的声音也沙哑了几分,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恐怕以后也不会是了,这次,家主的婚礼,我总归得要去的。”
高川叹了口气:“随你吧。”
他重新开动了车子,载着傅明水向前急速行驶而去,这里已经离傅家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