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银票,你莫要担心。”
肖南回终于忍无可忍,“呼啦”一下子从那开窗绣墩上站起来,大步走到夙平川面前,一把便薅住了他的后衣领,拉起来便往门外拖,一边拖嘴里一边碎碎叨叨。
“真是白瞎了桃止山那冒仙气的好地方,剑客没教出来一个,倒是教出来个出手阔绰的嫖客。。。。。。”
可怜那方才历尽千难万险逃出府的少将军,就这样被一个女土匪擒住了后颈,眼看就要被扔出门去。
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在魔爪下一边挣扎一边辩白。
“我、我只是听说你被关在这里,所以才想办法混进来的!”
顶着花衣裳的女子缓缓回过头来。
“听谁说的?”
听他那好姨娘念叨之后,又在楼里找了个姑娘花了十两银子打探的。
夙平川吭哧了一会,决定省略后半部分。
“薄夫人说的。”
薄夫人同她颇有些不愉快,故意说了些恶心人的话也不一定。
肖南回想了想,终于放开对方。
她转身回到小桌旁,拿了一坛酒拍开封泥,连杯子也没用,直接递到了夙平川面前。
“坐下陪我喝点吧,顺便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夙平川接过那坛酒,强自镇定地猛灌一口。
“春猎的事,早就在城内传遍了。青怀候一府上下不知所踪,唯有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回来的,所以自然所有对此事好奇的人都想见到你、希望能探到些消息。。。。。。”
肖南回越听越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是被众目睽睽之下押回来的?”
“是啊。”
夙平川语气肯定,就仿佛真的自己亲眼所见一般,“说是同瞿家后人一道进的城,进城后马不停蹄便去了望尘楼,这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眼前浮现出郝白那张擦了粉的面孔,随后又浮现出姚易那奸商的嘴脸,这两人何时勾搭到了一起?肖南回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进望尘楼做什么?”
“他们说你同望尘楼的掌柜交好,便在楼中养伤,但不论谁人来探,都未曾真的见到你。是以朝中坊间都传,你其实已经被下了狱,只是陛下为安稳朝中武将情绪才出此策作为幌子,明里暗里不少人都在搜寻你的下落。。。。。。”
夙平川一字一句地说着,她一口一口的喝着。
某人这局中局、帐中帐的手法,她再熟悉不过了。先前在望尘楼的时候,她的心思都沉溺在悲伤痛苦之中,从未想过外面究竟怎样一番天翻地覆、风云变幻。如今听夙平川提起,她才恍然明白了许多。
几日前,她还是肖家没名没姓、无足轻重的养女,如今却是顶着肖家姓氏的唯一靶子。肖家虽然凋敝,但也曾经名赫一时,朝中既有故旧,便也会有宿敌。
肖准出事,她身为肖家人定是逃不了这场风波。如若将她下狱,那便要落实个罪名。重了是上奏数十、轻了也是上奏数十,末了又是一场朝堂大战、唾沫星子能淹了整个元明殿。可若放着她不管,便是将她置于砧板之上任人鱼肉,借此生事的人恐怕还要多上许多。
做七分,留三分。皇帝在望尘楼立了个七分真、三分假的靶子,这靶子看起来越是有几分荒诞不可信,那些挖空心思、揣摩事实的人便越是自以为聪明地坚信着自己的推断。
又拎起一坛酒,肖南回抬手正要同对面的人再续一轮,等了片刻发现无人回应,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从小到大也没喝过这么多酒的小王爷,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门外响起些混乱的脚步声,她起身贴近门缝听了听,似乎是烜远王府上的人找上了门来。
看来今日,她是问不成侯府的事了。
既然问不成,便只能亲自去看一看了。
拎起桌上的最后一坛酒,肖南回蹑手蹑脚地走到后窗,临要走之前又返了回来,帮那一醉不醒的夙家二公子清理了一下周遭、提了提他那滑了一半的袜子,希望能让他酒醒之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她很感激他,是他让她意识到一件事:她并非孤身一人、再无亲友。在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还有人愿意赤脚穿过汹涌人潮寻找她的身影。
回头望了望夙平川那张安静的脸,肖南回转身翻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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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略显宽大沉重的深色衣摆一阶一阶滑过静波楼狭窄的石阶。